三个人在解九爷宽敞整洁的收藏室里,对着一幅画,陷入了沉默。
“小……小臣,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何闻书的声音怛生生的,听起来有些发颤。
“小叔,但说无妨。”小花看着莫名紧张的何闻书,勉强向上扬了扬嘴角。
“这幅画,是在你满月宴的时候,一位先生送的,我查了当年的礼单,这位先生没留名字,只留下一个“穷”字。”
“穷?”小花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轻轻笑了一声,黑瞎子见状忙向后退了一步,脸色很不美妙。
何闻书见此景尴尬便继续往下说:“我联系了解家的老管家,他说这画是穷先生托朋友从德国寄过来的,我用何家的人脉查到了当年从德国寄给这位穷先生的货物的编号和穷先生收到这幅画时的编号,二十多年前的事,当时物流又不发达,查起来实在困难,一连查了几个月,直到昨天,终于有了结果。”
“这幅画,被人调包了。”
听到这,小花轻轻抬了下眸。
何闻书继续说道:“那个年代从国外寄过来一件物品需要几个月,加上管理不严,很容易被人调包。”
“可是,你是怎么怀疑到这幅画头上的?”一旁的黑瞎子饶有兴致地问了句。
“直觉,来自我作为半个解家人的直觉。”何闻书的语气突然坚定起来 “画上的背景,虽然我没去过,但我总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确实,我也有这种感觉,而且爷爷在的时候曾经和我提起过,这间收藏室里的东西不大寻常。”小花继续说道:“这间收藏室专门收一些人们觉得邪门但没什么实质性伤害的物件儿,解……解连环和我说过,这里曾经寄存过张大佛爷的一个魂瓶,民间传闻此瓶中存有邪崇,但也只不过是一些用科学就能解释的现象。”
“是吗……我还是头一次听过。”一听小花这话何闻书的脸略微发红,看起来有些窘迫。
“小叔,您先别急,这纯是我爷爷的个人爱好,本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既然小叔查到这幅画有问题,我们不妨借这个机会深究一下。”小花先是对何闻书温和地笑笑接着转头甩给黑瞎子一个白眼。
“花儿,其实我当年也觉得不对劲,但是……”黑瞎子跳到小花和何闻书二人中间,冲小花歉意地笑笑。
“怎么,这位先生见过……”
“没有没有,头一次见,我……说的是别的。”黑瞎子干笑两声。
小花接着他轻咳两声,并非身体原因,完全出于对黑瞎子的无语。
见瞎子闭了嘴,小花才放心走到画前,半蹲下来凝视着这幅画,若有所思。
画面中央是一个女人,准确来说,是一个老女人,虽是老妪,却并非寻常老妇那般慈眉善目,反倒有几分面目可憎。此人身着一袭深棕色宽袍,布满褶皱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还有那张布满细纹干瘪的脸,其上沟壑纵横,像是雨后被人踩过无数脚印的泥泞土地,远看又像是广袤土地上描摹着的世界地图,银灰色的枯发和双手一样有气无力地垂着,最为瘳人的是那双眼,浑浊无光,空洞怨毒,若不是收藏室装了灯,光线充足,单拿手电一晃,怕是效果与在漆黑的墓道中看见的千年古尸无异。
女人的身后是一间昏暗的屋子,看起来像是地下室,屋子的四周散落着零零落落残旧的书页碎片。
“这画果然有意思,倒让我想起一幅名画。”黑瞎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小花身边,与他一同半蹲着,歪着头,像是在端详什么。
小花一脸狐疑地看着黑瞎子,黑瞎子嘴角向上勾了勾,故弄玄虚地说:“你看这画的布局像不像《蒙娜丽莎》?”
“你到底想说什么?”小花没好气地说道。
“我是想说,这幅画和《蒙娜丽莎》一样,都是一个女人加上个奇怪的背景。”黑瞎子很是有眼力见,每次小花流露这个语气时,就是他停止故弄玄虚耐心解释的时候。
“奇怪的……背景。”小花小声重复了一句。
“很多人对《蒙娜丽莎》都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一个居家夫人身后的背不是沙发壁炉,而是几道弯弯的小河,这究竟是画家灵光乍现,还是,另有隐情?”黑瞎子狡猾地笑笑,站起身直了直腰。
“历史上确实有人猜测“蒙娜丽莎”身后的背景是一张藏宝图,不过这种说法并无依据。”
何闻书蹲在小花身后小声补充道。
“你们看!”小花用手指着画面上很小的一块残破纸页上,神色凝重地说道:“这张纸上有烧焦的痕迹,这个地方,我曾经去过。”
“处处逢归路,头头达故乡,师父。”小花对着二月红的墓碑郑重地磕了个头。
“红叔叔,愿您在泉下安好。”何闻书恭敬地向墓碑鞠了个躬。
“来得匆忙,没带花,呵”黑瞎子笑笑,压低声音说道:“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二爷的祖先好兴致,在祖茔下面修密室,也不管子孙找不找得到。”黑瞎子看着眼前这间密室的布局,确实与画上十分相似。
“当年师父也是无意间发现这里,这里有红家几代先人探墓的重要资料,尤其是……”
“尤其是什么?”何闻书突然来了兴致。
“师父的舅姥爷留下来的,关于当年日本人鸠山美志去矿山的目的以及那些日本人的所作所为,师父就是在这里发现的鸠山报告。”
“可是……为什么这里会变成这样?”何闻书走过来,神色很是可惜。
“师父烧的,至于原因,我也不知道,师父很少和我提起那个时候的事,我只知道他和佛爷还有八爷他们曾经在矿山九死一生。”
“二爷这是铁了心要金盆洗手啊,只可惜还留下了一个你。”黑瞎子边说边逛边在地上拾起一张被火烧过的残纸。
“看这清瘦的字迹,是二爷写的吧,可惜呀,早就泛黄干巴了,看样子,啧啧,留不了多久了。”黑瞎子说罢,随手将纸轻叩在桌上,轻挑了下眉,闪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得意神情。
“那就由我为他书写下一篇章。”小花将手电对着黑瞎子,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道。
黑瞎子看着小花,没说什么,只是冲他笑笑。
“小臣,这间密室既已被烧毁,那关于画的记载会不会也已经……”何闻书小心地问道。
“不会,既然背景上的资料已经是被烧过的样子,就说明画是在这里被毁之后画的,这间密室或许另有玄机。”小花说着,随手用手电察看四周,他只在小时候被二爷带着来过一次,他忽然想起那天紧张刺激的心情,与现在的淡定自若截然不同。
看来时间不仅带走了二爷,还带走了当年的解雨臣。
“瞎子”小花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笑着说道:“你说是什么样的人能在我满月那天送我一幅堪比恐怖片场景的画呢?”
“想必是一个别出心裁的人。”黑瞎子也笑了,“也可能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说着,他卖弄地敲了敲密室中间那张放着军事沙盘的桌子。
“花儿,这桌子是空的。”黑瞎子笑笑,这种笑小花很是熟悉,是他在墓里发现好东西的那种笑。
“我们搬搬看。”有些人在一起待久了,很多事不必明说便已懂得。
三人合力搬开沙盘,里面竟是一处暗道。
暗道的尽头是一间略显空旷的小型密室,除了中间那扇巨大屏风外,没有放置其他物品。
三个人站在屏风面前,再次陷入沉默。
“这什么意思,解密游戏?花儿,要不你再给我们解解这屏风?”
小花一脸无语地看了眼黑瞎子,随即用手电一寸寸地照过屏风仔细观察起来。
昏暗的灯光下,依稀能辨认出屏风上绘着的是一列规模不小的送亲队伍,只是不知是何原因,在送亲途中竟燃起了熊熊大火,炽热的火焰灼烧着每个人的肌肤,火越烧越大,残肢断颅遍地,唯一有点人样的是花轿中年轻娇嫩的姑娘,火舌在她四周贪婪地舔着,下一秒就要把她吞噬……
何闻书大致扫视了一下,战战兢兢地说:“你们听说过“地狱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