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嘎…”枯枝上一只通体油亮的乌鸦,眼睛冒着血红的光,斜视着老树旁一团自色的物体。
只见那物体动了两下,发出的声响惊到了乌鸦,它拍拍翅膀飞走了。
强光消失后宋景疏移开捂在眼睛上的手掌,入目是一片荒野,连绵的灰色山坡上挺立着几棵枯死的老槐树,耳边的风呼啸裹携着阵阵乌鸦叫。
宋景疏打了个寒噤,把衣服裹紧了些。
他撑着地起身,心情很是复杂,心说: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还是先离开这。
宋景疏两只脚还光着,形状不规则的石子咯着脚掌,他忍着疼痛,走起来一停一顿的。阴冷的风带起一袭及腰的长发,加上身着白衣,像极了墓地里惨死的冤魂。
他沿途走下来发现了不少小土堆,极少数的前面插着一块光秃秃的木板,这里分明是一片乱葬岗啊!
宋景疏更加坚定了离开这里的决心。
“驾,驾……”
嘶鸣声中加杂着马蹄声,宋景疏眼睛一亮,脚步加快,寻着声源奔去。
“啊!”
左脚被一块石头绊倒,恰巧前方是山坡,他就这么径直滚下去。
宋景疏拼命护住自己,依旧免不了受伤。
滚到山坡脚,他两条白哲的小腿满是血痕,左脚也被扭伤,碰一下都疼。原本被刮破的衣摆更破了,沾着泥土。那张漂亮的脸蛋上也粘着泥土。
马蹄声由远及近,宋景疏昏迷前看清是个马车队。微弱的求救声从咽喉里传出:“救命,救…”
未说清楚便昏了过去,也不知马车队听见没有。
过路上挡了个人,马车队停下,一匹高俊的马上跳下来个山贼打扮的人,脸上有道狰狞的疤痕,从嘴角一直裂到耳根处。
山贼把宋景疏翻过来,夹着公鸭嗓惊呼一声:“老大!是个美人!”山贼伸出手查看宋景疏的鼻息,“还活着!”
传来一道粗犷的男声:“绑起来,卖到黑市去。”
“醒醒!快醒醒!”
宋景疏感觉到有人在拍他的脸,一边肩膀被抓住摇晃。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差点再次昏过去,但身体本能告诉他,现在还不能睡。
黑暗的空间中,他强撑着清醒,勉强看清对方,竟然是一个长相标志的姑娘。
“你是谁?”宋景疏在对方的帮助下坐起身。
“你终于醒了!”女孩惊喜道。
宋景疏想站起来,脚踝处传来疼痛,又差点摔倒,女孩连忙就住他。
“谢谢。”
“不用谢,”女孩问道:“你是怎么被抓到这来的?”
“什么?”宋景疏皱着眉头,很是不解。
“这里是黑市的牢房,进来的,不是被抓来的奴隶,就是被当成货物拍卖的美人。”
女孩打了个响指,指尖出现一缕火焰,照亮这几平米的空间。
“哇,你好美!”
女孩震惊过后回过神说道:“你应该属于后者了。”
宋景疏没听明白,只是指着女孩的手指道:“你手上在冒火。”
“没什么一点最基础的仙术罢了,你不知道吗?”女孩的眼神充满了疑惑,她把手指往空中一点,火焰悬浮起来。
火光的照耀下,宋景疏的脸显得更清晰,背后的石墙上映射出一道若隐若现纤瘦的影子。
宋景疏摇摇头,很诚实说道:“我不会修仙。”
说完,女孩的表情很复杂,似乎有很多话都被挡在档口。
“既然你会修仙,为什么不逃出去啊?”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炼气修士,没家世,没背景,就算逃出去还会被抓回来的。”女孩垂着眼睛,语气中带着低迷。
他看出女孩的情绪不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宋景疏。”他露出一个笑容。
宋景疏笑起来更美了,女孩愣了两秒,反应过来也笑道:“我叫栀霜。”
他想起什么,把手伸进袖口里拿出一颗果子,竟然没有丢,好好的躺在衣袖里。
把果子递给栀霜,“很甜的。”
“谢谢。”
她咬了小口,汁水淌过唇齿间,很甜!
“哒哒哒…”
有人来了!
栀霜灭了火焰,示意宋景疏不要出声。
不多时,几个人手拿火把来到牢房前。
栀霜在看不到的地方拍拍宋景疏,“别怕。”
为首的那个人指着宋景疏道:“你,出来!”
宋景疏乖乖走出牢房,那人吩咐旁边的两名手下,“绑起来带走!”
宋景疏被蒙住双眼,两只手腕被锁链绑的死死的,勒得他生疼。
他没出声,一路上被推搡着,伴随着呵斥“走快点!”
宋景疏心说:我眼睛被蒙着,怎么走快点。
他被带到了另一个房间,只听哐当几声,感觉什么重物拷在了自己脖子上,四肢也同样被拷上,冰凉的金属,应当是镣铐。
随后眼睛上的黑布解开,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进一座铁笼。
镣铐是与铁笼相连的,宋景疏被推得快撞上去时,脖子上的镣铐把他拉住,由于惯性的作用,他瘫坐下来,止不住干呕。
那人也不知道到底要干嘛,又端来一盆冰水,隐约还冒着寒气,毫不犹豫泼到了宋景疏身上。
被冻的一激灵,条件反射想抱住自己,却不想镣铐太短,他又被拉住。
直见那人又按下一个机关,铁笼开始缓缓上升。
上升过程中,宋景疏听见了一阵阵喧哗,最后是一个尖锐的老鸨声震住了全场。
“安静,安静!下面我为各位大人介绍今晚的压轴拍品。”
此时,铁笼已经完全出现在拍卖场的中央。
那老鸨走近说道:“这是前不久刚搜罗到的美人,虽然说是个男人,但这脸绝不输女人。”说着她撩开宋景疏湿漉漉的黑发,“看,这小脸嫩的能掐出水来!”
那白里透着红的小脸,被水打湿的里衣紧贴着皮肤,朦朦胧胧,令人想象无穷。在场的权贵一片惊呼。
老鸨笑了笑叫道:“好东西自然是价高者的,起拍价十万两白银。”
“十万三千两。”
“十万五千两。”
“十二万两。”
……
一声声叫价很快被更高的叫价淹没,不知过了多久,宋景疏听不清叫到多高了,他现在只想紧紧把自己抱住,受镣铐的桎梏,整个人呈一个怪异的姿态,趴在笼子里面。
这却让那些权贵更加兴奋,叫价越来越高。
一滴水珠顺着脸颊滴落,或许是眼泪又或是之前没干的水珠。
他闭上双眼,嘴里发出轻微的呜咽。
“呜,呜…”
如果这一切都是梦就好了,他还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普通人。
与此同时,地牢。
栀霜正在努力抑制自己体内的躁动,宋景疏被带走后,她就发现自己体内来一点微弱的灵力开始成几何倍增长。
练气期的修士在体内的灵力会汇聚成液态,栀霜体内的灵潭现在已经变成了灵海。没过多久,灵海开始压缩,最后在丹田处变成了一颗金色的珠子,这便是金丹。
栀霜汗流浃背,单薄的衣衫被打湿,但感觉还没完,果然金丹不久便出现了破碎的迹象,里面竟然钻出一个缩小版的栀霜!
一盏茶后,栀霜缓缓睁开眼,目光中似多了些什么,是听见轻微的一句呢喃,“景疏被带走了,得赶快去救他!”
他抬起手掐出法决,牢房四周轰然倒塌,动静极大。
几名守卫闻声跑来,看见栀霜怒斥道:“你干了什么!”
栀霜瞥了他们一眼身形迅速闪过,几名守卫倾刻间变没了生息。
拍卖场内,宋景疏的身价已经叫到了五十万两,依旧没停下来的意思。
一处奢华的包厢内,坐在椅上的男人突然起身,他脸上戴着半边面具,看不清全貌,旁边的下属走上前说道:“尊上,这是人界最大的一处黑市,今天赶巧了,下边正在拍卖,貌似是个男人。”
面具男身前是一块透明的屏障,可以看到下方拍卖场的情景,但外面却看不见里面。
只见他神色专注在看着某个地方,忽然注意到笼子里的人在微微颤抖,自顾自道:“他在哭。”
“?”下属没听懂。
面具男招来门外的小厮,丢了根竹签,小厮接过去赶紧走了。
不一会儿就听下方拍卖会场的老鸨说道:“有贵客出一百万两,还有大人竞价吗?”
看台上的人窃窃私语。
“一百万,买一个玩物太亏了。”
“是啊,这一百万我去京城最好的醉春楼能包几个月了。”
“一个美人,值得到一百万,那醉春楼的头牌不比他差吧?”
老鸨心里可是笑开了花,一百万买个美人,这次可是赚翻了!
“还有更高的价吗?”她喊到:“没有人继续,这美人可就是有主之物了。”
“一百万两次。”
“一百万三次。”
“成交!恭喜天子号的那位大人!”
老鸨开心得的笑容逐渐狰狞,脸上一条条皱纹仿佛蠕动的虫子。
宋景疏连人带笼子被送到了包厢外。
小厮打开包厢门,笼子便被一股巨力拉进去。
“滚出去!”里面的人对着小厮呵斥道。
“是,是!”
他赶紧滚了,生怕惹恼了里面的大人。
房间里,面具男手指朝笼子轻轻一点,那铁栏带着镣铐瞬间化为齑粉。
没有了约束,宋景疏蹲在地上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脑袋埋在衣物间,身体止不住的发抖,时不时发出呜咽声。
“抬起头来。”面具男的声音很好听,低沉,诱惑,宋景疏慢慢抬头。
面具男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宋景疏的脸,而是那双眼睛。
明亮澄澈,没有杂念,本来该有着少年的天真和对世界的好奇,现在只能看出惶恐不安。
面具男脚步很轻,靠近宋景疏。
他伸出手掌放在宋景疏颤抖的脊背上,温柔抚摸着。
宋景疏一抖,他强忍着,不让动作太过明显。
面具男心思细腻,怎么感受不到他的害怕,眼神中充满了心疼。
只见他脱下外袍套在宋景疏身上,拭去宋景疏挂在脸上的眼泪,安慰道:“我不会伤害你的,不要哭了。”
面具男显然没安慰别人的经验,看上去还有些笨拙。
宋景疏破泣为笑,“嗯。”
这时,之前的下属推开门叫道:“尊上,人界的官兵把黑市包围了。”
“尊,尊上?!”
下属看着房间里的情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真的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尊上?
面具男手臂从宋景疏膝间穿过,抱起对方,“我们走。”
“给我站住!你要带他去哪里!”
回头看,竟是栀霜破门而入,她指着面具男说道:“放了他!不然,有你好受的!”
“就凭你?”面具男扫了栀霜一眼,尽是嫌弃之色。
“手底下见真章!”
栀霜朝他冲过去。
面具男让下属看好宋景疏,“护好他,少一根头发唯你是问。”
宋景疏急忙劝道:“等等…唔…”
原来是下属捂住了宋景疏的嘴,“嘘,尊上与别人交手时不喜欢旁边有人吵闹。”
打斗中,面具男没用全力,栀霜最初还能与对方五五开,拖到后面渐渐处于了下风。
“刚突破没多久吧,天资不错,不过,急攻进切,灵力浮躁,毫无章法,你走不远。”
“少废话!”
栀霜又是一拳打过去,被对方轻松接住。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迟早要输。
她注意到不远处的下属,心里有了一个计划。
“战斗中分神可是大忌。”面具男已经不想评价她了。
他调动灵力掀飞栀霜。
栀霜撞在房间门上,木板倒下,扬起烟尘。
过了会,没有任何动静,烟尘还没散,面具男察觉到不对,挥手散去烟尘。
哪里还有宋景疏和栀霜的影子。只见下属被五花大绑人在地上,被下了禁音咒。
两人正在逃跑 ,宋景疏脚上还有伤,跑不快,栀霜便抱起他,速度加快。
宋景疏身上裹着面具男的外袍,凉风掠过,他把外袍裹紧了些。
“栀霜,为什么要跑?”
“那人是坏人啊。”
“可我觉得他不是坏人。”宋景疏回忆起不久前面具男的所作所为。
“得了吧,能来黑市的有几个好人。”
两人逃到安全的地方后才停下。
宋景疏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栀霜,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栀霜没有直接回答,她叫宋景疏把之前的果子拿出来。
“只剩两个了,你省着点吃。”
“我不吃。”说着,她拿起一个果子塞进宋景疏嘴里,“你吃。”
宋景疏咬了一口,“怎么了?”
只听栀霜呐呐道:“怎么会没有反应呢?”
她看着仅剩的一颗果子,思索一会对宋景疏说道:“这个,我们拿去商会换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