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月的嘴唇被他咬到发白,按下了挂断键。
湃风错愕一阵,不是因为唐彰的造谣,而是因为男人的话。
到底是什么样的父亲,宁愿相信外人的造假,也不愿先问清楚自己的儿子。
车里再次陷入恰如其分的沉默。
冥月的手机还在“叮叮叮”响着,消息弹窗一条又一条蹦出。他盯着手机上的文字看了一会儿,拉黑,把手机扔到一边。
“要吃土了。”他说道,语气冷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刚刚的消息里,有一条是他上班的公司发来的,受市场效益影响,部分岗位的工资下调。
他的工资,被调到了一个低到不可思议的位置,先前说好的奖金也没了。
他知道公司领导和父亲有合作。劳动合同没到期,开除他还要付补偿金,降低工资逼他离职是最好的办法。
光闪吸了吸鼻子,安慰地拍拍他的肩:“钱的事我帮你解决,辞职吧。”
冥月垂着眼,忽的抬起了头,正视着光闪:“我们分手吧。”
光闪愣住了:“分手?”
“除非我远走他乡,没有单位会要我,”他温和地笑着,“你的男人不能是个废物,你值得更好的。”
“你这是什么话!”光闪猛拍一下车座扶手,小臂上山岭一样的纹路飞快闪烁着光,“你以为我的神力是干什么的!”
岭纹一生财运亨通,她的家族,最不缺的就是钱。
血月冷不丁问道:“你父母离异吗?”
冥月摇了摇头:“我妈死了。”
“被我爸气死的。”
他父母刚刚结婚时,家里穷的叮当响。
父亲是和他一样的山纹。当时社会风气还很保守,用人单位对白化病人保持着若有若无的厌弃,这个家几乎全靠母亲在支撑。
她在这时鼓励丈夫去做生意,卖掉自己的嫁妆,做了启动资金。或许这个男人真有几分才华,短短几年,就改变了两人经济上的窘迫,还有越做越大的趋势。
然而,富起来后,他就变心了。
他瞧不上自己的糟糠之妻,自诩成功人士,不能和黄脸婆过一辈子。他很快有了外室。
冥月的母亲刚刚生下冥月,他就把外室领到了她面前。那个女人温香软玉,小腹微微隆起,俨然已有身孕。
产妇身体本就虚弱,她气血攻心,突发急症,没抢救过来。
一开始,冥月的奶奶不同意儿子再娶。小三上位不好听,她不想被人戳脊梁骨。
但几个月后,那个女人生了一个男孩,她就改口了。在她眼里,既然又有了男丁,那外室就是老田家的大功臣,上位似乎也冠冕堂皇了一些。至于冥月,那个黄脸婆的种,长大了一定是白眼狼,不如再要一个。
冥月像一棵小白杨,拼命地生长着。他天真的以为,到了十八岁,考上大学,就能远离那个是非之地。
可高考那几天,他昏睡不醒。是继母在他水杯里下了药。
他拿着化验单质问她,可她柔弱无骨的身子往父亲怀里一倒,憋出两滴鳄鱼的眼泪,哭啼啼地告诉父亲:“我只是想让小月睡得好一点。”
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在一边帮腔:“妈妈是好心的,只是犯了个小错而已。”
父亲轻而易举原谅了继母的“小错”。在让冥月“出去走走”的枕边风下,他拒绝了冥月复读的请求,也没有给他在自家公司安排工作,勒令他出去打工。
所有人都害怕他长出羽翼,远走高飞后,会回来报复。
没有文凭,没有钱,他处处碰壁。最落魄的时候,甚至有老鸨问他多少钱一晚。即使他是寻道社员,理论上有权接受援助,但社里摄于他父亲在本地的势力,什么都没做。
再后来,市里经济形势大好,外地企业一批一批的来。他在这时趁机入职了一家还未站稳脚跟的小公司,这才算是勉强立足。
然而父亲没有放过他。他知道冥月和光闪谈了恋爱,三番五次要冥月向她索取钱财。在他眼里这理所应当,毕竟他当年就是这么对冥月母亲做的。继母和弟弟更甚。他们三番五次作妖,目标就是让冥月被逐出家门。对他们来说,他就是个定时炸弹。
现在,终于被他们找到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