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安室透半夜起床如厕，路过森鹿空的房间，发现灯还亮着，便轻轻推开门，想把灯关上。刚要按下开关，忽然余光瞥见了地上的被子。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便去拾起地上的被子，抖了抖，要给森鹿空盖上。突然，他动作一顿――床上的人儿已睡熟，身子却踡成了一团。

　　安室透轻柔地将被子覆在了森鹿空的身上，然后蹲下，抬手轻轻捋开森鹿空额前的碎发，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眸中晦暗不明。良久，才起身离开。

　　太像了，她真的和十年前的那个女孩一模一样，简直就是同一个人。但这怎么可能？一个人，怎么可能十年一点变化都没有？！

　　“喂，向你打听一个人。”

　　“谁？”女人点燃了一根香烟，轻抽一口，而后吐出薄雾。

　　“我不知道她的代号。一个女孩，十年前大概六七岁，好像经常在训练室里训练。”

　　女人夹着烟的手悬在了半空中，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道：“我不是很清楚。毕竟组织内部人员的孩子都会被组织从小培养――这点你应该是知道的。”

　　“是吗？”

　　电话被掐断后，女人长吸了一口，吐出浓浓的白烟，唇角微微勾起。

　　看样子你心尖儿上的小野猫被别人盯上了呢，琴酒。

　　安室透握着电话，眉头拧成了一团。他知道，贝尔摩德知道这个女孩是谁，只是不愿意告诉他。

　　组织内部人员的孩子确实会从小培养，但主要还是以牵制那些人，确保他们不会背叛，不可能让那些孩子过早接触核心。而那个孩子，似乎一直生活在核心层，绝不可能是所谓的“内部人员的孩子”。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人――那名传说中的天才。可传言，她身子很弱，那年见到的孩子确实在一拳一拳的打着沙包的。她们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夜色逐渐被强烈的日光所祛，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突如其来的凉意让安室透打了个寒颤，方才发现天已亮了，而自己发了半个夜晚的呆。

　　“早上好，安室先生。”

　　“早上好，小空。”安室透打着哈欠，一边做饭，一边与森鹿空打招呼。

　　“安室先生，您怎么了？是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吗？”

　　“没有，只是起的有点早，有些犯困。”

　　“是这样啊……”森鹿空低下头――自己好像给他带来麻烦了。

　　安室透似是发现了她的担忧，摸了摸她的头，“小空这么可爱，才不会给我带来麻烦呢。”

　　森鹿空一愣，然后脸倏的红了。还不等她做出什么反应，安室透又说：“好啦，饭已经做好了，我先把饭端过去了，等会儿记得来吃。”

　　森鹿空只能回答一个“好”。

　　她在组织的人物名单上见过这个人，他的代号是“波本”。这也是他在医院见到他时反应那么大的原因。她当时之所以同意与他一起住，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管这个人知不知道她的身份。

　　如果他不知道还好，可以相安无事；如果他知道……他没有第一时间通知琴酒叔叔，说明他有自己的打算。利用也好，同情也罢，只要不把她的消息透出去，她倒乐得如此。

　　而且谁又能想到，吃了个药会变小这种事情呢？

　　但她没想到，这个人会是当年那个人。

她突然害怕了，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想像现在这样岁月静好地生活在一起。

　　她不敢想，如果自己的身份被他知道，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

　　少年侦探团声名鹊起，受邀参加一场节目，步美邀请了森鹿空一同参加。

　　“邀请我一起参加？可是我并不是侦探团的人呀。”

　　“既然如此，那么森鹿空同学，我希望你能加入我们少年侦探团。”

　　看着步美真挚的表情，森鹿空拒绝的话语怎么都无法说出口。事实上，她也很渴望能够有朋友。

　　在组织的这些年，她的一举一动都被琴酒控制着。以担心她的身体为名，将她培养成了一朵娇弱不能自理的花朵。

　　传言，组织中最年轻的天才身体羸弱，几乎从不露面。可又有谁知道，这副身躯是后天养成的呢？

　　十年前，那场短暂的相遇之后，两人再未见过。她仍在努力练习，只希望能够得到琴酒叔叔的一声夸赞。而那次相遇，成为了它深埋心底的秘密。

　　有一次，她练习过度，在训练室里昏厥了。再次醒来时，是在医院里。她听见医生对琴酒叔叔说，自己训练过度伤了肌肉――这并没有什么大碍，修养一阵就好了。但自己的昏厥却是因为早年肺部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长时间的高强度训练诱发病变。虽然可以通过手术治疗，以后的日常生活是没有问题的，但高强度训练是无法继续进行了。

　　她以为琴酒叔叔会生气，会冷着脸骂她没用。然而并没有。琴酒叔叔只是摸了摸她的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就离开了，留下了伏特加照顾她。

　　出院之后，森鹿空的所有高强度训练都被停了。一时间，她竟无所适从。但组织从不养无用之人。她的电脑天赋被发现后，理所当然地被重点培养，她也不负众望，成为了组织中最年轻的天才。

　　但因为她的身体，被琴酒叔叔勒令禁止随意外出。她知道这只是借口，但她又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这是琴酒叔叔对她的关心。因为是他，给予了自己生命。所以她不敢，也不愿违背他的要求。

　　直到她16岁生日那天。琴酒叔叔那炽热的眼神，毫不掩饰的直白话语撞击着她的心灵。

　　她拒绝了。

　　琴酒叔叔在她心中的地位堪比神明，而今神坛破碎，包含其间的欲望毫不掩饰地曝露在她的面前，她第一次违背了他的要求。

　　琴酒叔叔没有强迫她，只是把她关了起来，隔绝了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每天都派伏特加来给她送饭，目的只是为了听到她亲口说出那三个字。

　　但，她从未像现在这般叛逆过。前16年，她没有过自由，就像一把刀一样，不知双手沾满了多少鲜血。

　　而今，她却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不自由，毋宁死”。

　　她绝过食，未果。于是，她吃下了组织新研发的药物，打算结束自己的一生。在药物发作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那个男人，以及那颗甜甜的糖果。她突然不想死了，她想活着再见那个人一面。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声音，她没有死，反而变成了当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