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 献给我的恋人

卡尔跟着夜莺小姐来到花园里，庄园主已经在这里等候了。看见夜莺身后的卡尔，庄园主并没有起身迎接，他向卡尔点了点头，示意他在对面坐下。

庄园主卡尔先生，你好。

卡尔您好，庄园主先生。

卡尔试图从庄园主的脸上看出一丝情绪的变化，来揣测这个古怪的人的真实目的。但是正如这个迷雾般的庄园，他的表情也是一团迷雾。或者说，你无法看清庄园主的脸，即使是面对面。似乎一股超自然的力量将他们分隔开来。

卡尔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这件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现在，他有种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无力感。

庄园主似乎心情很好，忽视卡尔的一脸凝重，手指揉捻着一朵黄玫瑰。

卡尔首先打破沉默。

卡尔庄园主先生您好，我们可以开始信中的谈话了吗？

在这种气场的压迫下，卡尔的社恐又犯了，他咽了咽口水，努力对上庄园主的“眼睛”。

庄园主你看，这些花多漂亮。

庄园主像没听见卡尔说什么似的，自顾自地欣赏着手里的玫瑰。

庄园主先生，您喜欢黄玫瑰，我知道的。

庄园主对上卡尔的眼神。

庄园主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卡尔没想到庄园主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卡尔我······不知道

卡尔低下头，不知所措地捏着自己的手指。庄园主似乎不相信这个答案，他审视的目光在卡尔脸上来回扫视，寻找着说谎的破绽。

庄园主您真的不知道吗？

庄园主提高了音调，语气里多了一丝威慑。

卡尔我不知道。

庄园主······

庄园主看来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庄园主指节紧绷，手里的玫瑰渗出汁水，软塌下来，像一块破抹布似的被扔在了脚边。

这下更有趣了······

庄园主今天的谈话就先到这里吧。卡尔先生请暂住庄园几天，我们慢慢谈论这件事情。夜莺小姐会带你去房间的。

卡尔什么？我不——

卡尔还没说完，庄园主又说道，答案就在你的房间里。

卡尔顿了顿，犹豫了一下。他环顾这片玫瑰花海，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但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卡尔嘶——

突如其来的头疼打断了卡尔的思考，他看见一对清澈多情的蓝色眸子正含情脉脉地凝视着他。但是慢慢的，蓝色被血色模糊，变得污浊不堪。眼底的清澈不再，怨恨与痛苦缠绕着化作无穷无尽的深渊，把卡尔吞噬。

卡尔啊！

卡尔这是什么，这是梦吗？

卡尔大喊着从床上坐起来，后背已经湿透，惊魂未定地审视着周围。

卡尔这是······房间？我刚刚是晕倒了？

卡尔拿起床头的纸条，是夜莺小姐的留言：卡尔先生，庄园主为您安排好了房间，请您今天稍事休息一下，明天庄园主会继续和您的谈话。祝您在庄园里度过愉快的时光。

卡尔可恶，这算是软禁吗……得想办法离开，找找房间里有没有什么出口。

但是卡尔搜索了半天，发现这个房间不仅没有窗户，连门都没有！一番折腾后，卡尔精疲力尽地躺到床上，望着房间发呆，这会儿他才观察起这里整体的风格。

这间房间是按中世纪的风格装修的，木质家具虽然年久失修但是仍能看出当年的精致做工。床的对面除了置物架和柜子，最显眼的就是占据了大半墙面的老照片，大大小小得铺满墙面。他们被很好地裱装起来挂在墙上，看得出来，照片的主人十分珍视它们。

卡尔凑上去，用袖口轻轻拂去相片上的灰尘，仔细查看起来。最大的那张照片被摆放在正中间，画面上是一个蓝眸的法国贵族，头上绑着黄色丝带，穿着宫廷样式的服装，袖口的繁复的金色花纹在阳光下格外耀眼。男人浅浅地笑着，看着自己左臂弯里的可人儿。那是一个稍显柔弱小巧的少年，发色和服装都是银色的，怀里还抱着一个手提箱，正羞涩地笑着。画面背后是一片温柔的淡黄色，卡尔认出这是一片黄玫瑰花海。

情不自禁的，卡尔的手抚上相片，指尖轻轻描摹着那个男人的脸。他的手随着心轻轻颤抖，因为画面中那个银发少年，不知为何，竟有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卡尔拉下自己的口罩，捏了捏脸颊。一样的轮廓、一样的眉眼。

卡尔这······是我？那这个人，是谁？

仿佛魔力一般，卡尔的目光始终追随着男人的脸，这对在他的梦里出现了数十年的眸子，竟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眼前。而周围其他的照片，则是两人各种亲昵互动的瞬间：在公园长椅上拥抱、一起在厨房忙活、在咖啡厅看书······更多的是银色少年的照片，似乎是不经意间的回头，微笑，打瞌睡的样子，都被记录下来。

卡尔看来，那个男人应该是摄影师之类的了。

卡尔一遍遍重温着墙上的照片，感到莫名的安心。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银发少年如此相像，也参不透这些照片的含义，但冥冥之中，这个自幼流浪、心无归所的入殓师，第一次明白了“归属”这个词的含义。

卡尔咦？这张照片好像有点歪了。

卡尔扶住相框想把它摆正，但因为年代久远，挂相片的钉子一动就脱落了。卡尔急忙接住掉下来的照片，意外发现在相片的背后还有一段话。

卡尔Amour à travers le temps et l'espace——dédié à mon amant, Ethel Carr

卡尔轻轻读出来，随之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卡尔这些是什么……你到底是谁……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击了卡尔，卡尔只觉得天旋地转，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涡流裹挟着他。他身处漩涡的正中心，梦里那双蓝色眼睛再次出现，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破碎的画面。一台老式的相机、袖口的金色纹路、桌上吃了一半的蛋糕、床头新鲜的黄玫瑰、谁人微微勾起的嘴角、皎白的月色······碎片席卷而来，卡尔试图抓住他们，看清他们，但却无能为力。很快，一场大火起来，火舌舔着卡尔的发烧，发出恶魔般的低吼。

卡尔好晕，好晕，好······晕······

“哐当”，相框跌落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房间里静悄悄的，只听见窗外的蝉鸣，仿佛从未有人来过。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照片后的那行笔墨缓缓淡下去的光芒：跨越时空的爱恋——献给我的恋人伊索·卡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