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马车在一座府邸前停了下来，看到他，门口的卫兵立刻收起手中的兵器，立正给他打开了门。

入眼的是一座别致的小园林，幽水枯山，汩汩的活水自小石桥下而过，两岸有潇潇竹林，风过飒飒。

然而他似乎并没有雅兴欣赏这人间好景致，目不斜视地自石桥而过，只是在尽头时齐昀安趁机向下一暼，那张脸，竟与自己别无二致，但却多了几分肃杀和沉稳。

他停在了一扇雕花木门前，轻扣三声“进。”齐昀安瞳孔一缩，是谢明晏的声音。

他推开了门，望见坐在窗下几前濯手烹茶的谢明晏，神情却没有如今这般冷淡，更加鲜活一些，抬眼看他的眼神更是如薄光一把掬于心头。

“昀安今日来的早了，想是今日得了闲，怎么不去城南听戏去？听说那边新来了一批梨园弟子。”

“唱来唱去，也无甚新意，不过就是凡间欢爱，难舍难分，听得人心情不好。”他走过去，在谢明晏对面坐下来，谢明晏给他倒茶。

“那打打杀杀未免就心情好了？”

“也不是，要看……嗯，今日阵法布置的如此复杂，是谁？”他浅酌了一口，皱皱眉“茶浓了。”

“浓就对了，提神用的。委托之人是朝廷命官，所救之人，也是朝廷命官，事关重大，因此关押处是极偏僻险恶的。”

“官场风云？戏本子里可没有这一折。当真有趣。”

“不管内幕如何，我们受人之托，为其办事就对了。”那一刹那，谢明晏的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冷冰冰的，像一座塑像。

他仰头饮完了杯中茶水，问到“阵法几时开？”

“你我吃茶片刻，应该已经准备周全了，走吧。”谢明晏也放下手中茶杯，置杯之手如白玉无瑕，半点人气也没有。

阵法正在那一片竹林之中，正中心的地方插着一把剑，剑身泠泠地发着寒光，谢明晏起手拔起，看了地上的阵法一眼，兀自在空中刻画起来，封剑一笔画完迅速转过来向他伸出左手“快！”他毫不犹豫地拉住了，只是转瞬间，二人已经出现在了一个黑黢黢的地方。

“昀安，到了。”谢明晏的声音很冷静，在这个地方扩开回音，应该是一个封闭场所。像是一个岩洞，很是阴冷，有风，说明也不是完全封闭的。

他伸手摸上周围，有一点砖墙的意思，应该是人造的，而且历史比较悠久了。“有灯火吗？”他问。

“没有，这个走道里有恶灵打墙，凡间灯火不可能燃起来的。”

随即他就感觉有什么细绳样的东西缠上他的腰间，他伸手拽了拽，好像笑了“明晏，那不是死了一个就两败俱伤了，和戏本子里的殉情似的……”那边好像被他这句话呛了个死去活来。“咳咳咳……你能不能别乱用词？咳咳咳……”

“哈哈哈哈，开个玩笑嘛。”

“还是别开这种玩笑比较好。”那边闷闷地答道，他感觉腰间一紧，是谢明晏在往前走了，他立马跟上。

塌上某一块砖的瞬间，他眸光微转出声“当心。”那边也感觉到了不对，腰间一松，应该是停下来了。

“左边。”那边继续说。他抬手一剑拍下，听见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发出“咔咔”的声响。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模模糊糊可以看见是一个人形的东西，“居然是实体么？”他喃喃道。不等他细想，那东西已经啸鸣着扑了上来，他堪堪躲开了一秒，迅速调整状态直迎而上。

腰间紧了几分，耳边刮过凌厉剑风，好像有什么东西爆开了，腥臭的味道夹杂血腥溅到了他的衣摆上。他听见那边传来嫌弃的声音“怎么这么恶心？”他闷闷笑了两声，同时将那东西彻底打碎肢解，却变了神色，那边，好像有大动静在靠近。

“明晏！那边来了，迎住了！”话语间已经向前冲出，迎面先斩了一个，那东西头颅落地，躯体仍在地上不甘心地蠕动，试图去抓他的脚踝，被随后跟上来的谢明晏一剑劈断了，居高临下地看了它一眼，就迅速加入了打斗。

这些东西吧，战斗力不怎么强，就是人多势众，生命力顽强，死了肢体截段也要死缠烂打，很是烦人。特别谢明晏，对那种粘哒哒的粘液反胃的不行，偏偏他只要砍了，就必定是新尸，溅的到处都是，搞的他不胜其烦，最后砍完了，最后往上够的绿手也被他一剑劈下。

刚想转头叫谢明晏走，却发现他提着剑在戳一具绿莹莹，汁水饱满的躯体，脸上愤愤的，戳完了，还在人家衣服上擦擦剑。

不禁笑出了声，却被谢明晏一眼止住了，举起双手“我没笑，我可不想给谢大侠擦剑。”

谢大侠一路的脸也绿的很，终于在不知走了多长的路后见到了光亮，是一个比较空旷的洞穴，不像人造的，中间还有一潭清水，干净的。

两人决定在这里休息片刻，处理处理身上的血污。当然主要是指谢明晏。他靠着石壁，潭水上方是空的，投下明亮的光线，他眯眯眼，看着潭边谢明晏脸色不佳地脱下衣物来用潭水清洗，多少有些嫌弃的眼神。

他刚想说要不你休息一会儿我来帮你洗，却发现谢明晏直接地剥下最后一件中衣，看来是中衣上也溅到了。雪白的中衣落在臂弯中，露出圆润的肩头和劲瘦白皙的后背……

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微微错开了眸子，喉头轻轻一滑。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闭上了眼睛，在黑暗中缓和有些躁动的内心。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有人带着潮意靠近，他微微睁眼，仰头看见是谢明晏，他也许是实在无法忍受身上的味道，竟然直接就着潭水洗了个澡。搭在肩头的发丝还是潮润的。

“借个火，干燥一下。”他深吸一口气，撑地站了起来，一把握住了谢明晏的肩头，捏了一个诀。

干燥过程中，他有意无意地会触到湿透的衣物下的皮肤，仿佛有一阵微弱的电流蹿过指尖，心里燃起一种莫名其妙的不自在。

“好了。”他松了一口气，把手从谢明晏的肩头拿了下来。

“谢了，还有火烤个鱼吗？我看见这小谭里有。”

“谢明晏！我不是烤炉谢谢！”

“哎呀，好了好了，开个玩笑嘛，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