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少女穿过一道道感光门,齐肩的黑发和深红的角在紫光的扫描下转化成活体模型一一录入控制中枢的总控CPU。
少女有些骄傲地晃了晃手中悬浮的立方体,某种空间力量构成的屏障外被一层层特殊的柱状黑色金属包围,顶端是闪烁着蓝光的传感开关。
“看来试验部的新型‘诱捕器’你用得很上手?”被称呼为“茗”的长发女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全系投屏,嘴角上扬,白色的猫耳有规律地上下晃动,示意少女把“诱捕器”放在试验台边缘。
“它难道自始至终不都是一个东西吗?”
“那可真是难为实验室了,墨拉尔。”茗举起一根试管,小幅度地晃动了几秒,里面栽培着某种植物胚芽的营养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散发着荧光的蓝色。
洁白的几何合成材料墙壁上是黑色的壁灯,彰显这个组织的名称——用塔别里古语书写的“寂静”。
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原因,很多年前,凛冬联邦合众国的政府试验机构开发了一种代号为“永久精力”的精神药物,采用一种学术界普遍认为颇为冒险的加工方式。
的确有一段时间,这种药物为各国的经济发展速率提供了如翼一般的辅助。但久而久之,人们负重不堪的大脑与植因中的代谢物产生了联合反应。
一种名为“曜”的生物应运而生。
是黑暗中的火焰熊熊燃烧,是黑夜中划破夜幕的恐怖光亮。
曜是无形的,它栖居在每一寸光明里,拥有灼烧一切的力量,于是植因强大的人们试图将它为己所用。不出办个世纪,以“曜”为凶器的死案就达到了上千万起。于是政府发布了禁令,缴收民间一切夜间照明物品——因为没有光源,“曜”将不复存在。
自此之后政府与来自各界的人们成立了捕杀照明用品的组织,从事这巨大一行业的人有一个统一的称呼——“断夜者”。
任何灯具只会出现在特殊组织中。
“这一次的任务要跨越女巫座城区,”茗按下操纵台上的按钮,“到东部城邦去。”
“东部城邦?我记得那里的町目很多。”墨拉尔玩弄着比小臂略长一些的刀剑,“又有不法分子运送变异曜了?敢到红色约尔德来?”
红色约尔德,蒙特约尔德,都是这座位于大陆中部的巨型城市的名字。
“很遗憾,不是。”茗操控机器打印出一份文件。“千释门,知道吗?”
墨拉尔不明所以地摇摇头。
“十几年前从京王朝来的传教士成立的断夜者组织,”茗有些慵懒地考上悬浮在空中的黑色办公椅,似乎在对这一段短小的历史表达鄙夷,“据说是京国的分部。”
“让我去干什么?”
“取一样东西。”
“哈?”墨拉尔毫不顾忌地坐到休息用的扶手椅上,“你没开玩笑吧?让我去找京国人取东西?京国人能有什么东西要给我们?”
“日野医生只告诉了我这些。”茗摊摊手,“我尝试联系了玛门大人,但是没能成功。”
“好了,茗医生,我真是受够你这一套了。”墨拉尔站起来,把手撑在刀柄上,“什么时候要出发?我得判断自己有没有时间回休息室洗个热水澡之类的。”
茗看了看右腕上的黑色老式手表:“我想是凌晨两点。你只有三个小时,大概够了。”
“行,行。”墨拉尔不着痕迹地看向实验台上至今未动的立方体,“话说那个东西,要我去扔到回收站吗?”
“麻烦你了。”“不客气。”
这里是“寂静”的宿舍。但墨拉尔想,它或许更多地以“寂静之岛”的名称存在于人们的谈话中,或是业内的传闻中。
四柱床和书架一定有人整理过了。“风铃?”墨拉尔从储物箱的一角取出换洗衣物,看向房屋的另一端,“茗大人让我转告你,今后不要再在储物堆里睡觉了。”
“哦,”桃色短发的少女安静地从书籍中探出头,扁而平的块状的耳懒散地下垂在两侧。
“医疗部最近没有临床手术吗?”“好像有吧。”
“你不去么?”“我在生物实验的时候一不小心让硫化树根把温室的一块顶玻璃砸碎了,那些正式部员认为我等实习期过了之后直接加入正式手术比较安全。”
墨拉尔象征性地点点头。
“维维安和桔梗呢?”墨拉尔冲了一包速溶布洛卡,很快意识到风铃已经再次陷入睡眠,于是颇有意味地自问自答,“啊……我想桔梗大概在工作巡视吧……至于维维安,大概在魔法戏坊里。”
布洛卡是蒙特约尔德盛产的酒精饮料,由果酒和特殊的精神药剂混合而成。
五人宿舍很宽阔舒适,墨拉尔坐在悬浮宿舍宿舍床上,开始思考那个始终空缺的床位。七年,或者是八年了,它始终如一地整齐干净,似乎它的主人是一位始终保持神秘感的幽灵。
当下最重要的当然不是这一系列琐碎的问题,而是工作。
东城区是古早的黑胶唱片,是白色墙角渗出的赭石色。这里是东方国家移民的主要区域,摇曳的红色灯笼和京国文木牌,以及浮浮沉沉的市井传说书写着这片缠绵悱恻的国度。
千释门屹立在一座山丘上。原野,原野,这是墨拉尔看见那栋建筑时的第一印象。
“本乡人?”墨拉尔听见身后的声音时打了寒噤。“是。”
身后的女人,或者说是妖精,墨拉尔感受到了和自己相近植因的气息。貘的气息围绕着般若植因——桃红色与白色相交的菱格筑织起和式振袖与过膝裙,层层叠叠的浅粉色长发上竖立着修长的双耳,茜色的缎带扎成蝴蝶的样式显得更为繁复华丽。
她撑着玫瑰色与白色相切的油纸伞,伞面上是四处散落的樱花。墨拉尔真的很疑惑,疑惑为什么一个貘要在最欢迎她的黑夜撑伞。
“您是千释门的工作者?”墨拉尔尽可能地保持庄严,维持着寂静应有的姿态,“茗医生告诉我,在你们这里有一样东西等待收取。”
“呐,也谈不上工作者?”那个看上去二十五岁上下的女人很自如的转过身,身后的羽织与缎带缓慢摇曳,“我是唐抚子,唐抚子小姐。”
京国人兴许都有着热情好客的习性。墨拉尔甚至惊讶于她初次见面就报上姓名的坦率。
“幸与夜安。”墨拉尔微微屈身,复习着一些早年学过的京国礼仪。
“你知道这个?”那个叫唐抚子的女人展现出饶有兴趣的样子,“真让人感到有意思。”
墨拉尔抬起头,看见那个女人在深蓝色中抬起一只手。
前方的树木开始挪移,展现出一条长而幽邃的山道,石阶上是零星的落叶,星罗棋布的大红色鸟居一直蔓延到山顶。
“代表千释门欢迎你,愿神同在。”唐抚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