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体委叫什么名字?”回去的路上小爱问我。
“方尚。”
我记得很清楚,每次有活动自我介绍时,他常说的一句话便是“我叫方尚,我爸妈希望我可以做一个高尚的人。”
现在看来,“高尚”这个词用到他身上非常讽刺。
“她爷爷很厉害?”小爱又问。
我不知道怎么说,对于我们这个学校,校长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神龙见尾不见首的人物,只有每学期的开始和末尾才会见到,所以最令我们害怕的便是教导主任这个角色。
我们学校人不多,教导主任管着全学校的事物,而方尚的爷爷,便是教导主任,一个看起来很让人讨厌的老头子,总是暗示学生家长给他送礼,谁家送的礼多他便对谁好。
由于我家穷出了名,他没来找过我。
“怪不得他那么横,让我想想怎么整治一下他。”
我和小爱说着到了家门口,刚进门就听到屋里的打闹声以及弟弟的哭声。
“怎么回事?”小爱问。
我眉头轻皱,我似乎听到了我爸爸的声音。
我提着书包快速跑了过去,刚一进屋,就看到地上被扔了一件蓝色的裙子,裙子似乎是新买的,但是被人故意踩了好几个脚印。
“招弟,先出去。”妈妈看到我进来,急忙对我说。
我抬头看向他们,这时我爸爸正好转身,我闻到了他身上浓烈的酒味。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他抬起手给了我一巴掌,我听到小爱大声叫了一声“小蓝”虽说她已经挡在了我身前,但我爸的手还是穿过他的身体,打到了我的脸上。
足足过了好久,我才渐渐感受到左脸传来的疼痛,疼痛感来得太慢,以至于我还庆幸神仙爷爷并没有让我拥有这一感觉,只是现在看来,我只是反射弧被设定的长了一些。
我缓缓抬起左手,轻轻碰了碰我此刻又红又胀的左脸。
“你干什么!”妈妈也冲了上来,她将我拉倒身后,用力推开爸爸。
爸爸竟真的被她一推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招弟,怎么样。”妈妈蹲到我面前,捧着我双脸,哭着问道。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哭,我活着的时候,一巴掌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她早就应该见怪不怪了。
我又想到了白天学校里老师对我说得话。
我看着她,眨了眨眼睛,没想到她直接把我抱到怀里,大声哭了出来,“对不起,妈妈说了要保护你,对不起。”
我爸爸趁这时走了过来,拽着我妈的衣领将我妈拽了起来,抬起手就想打我妈。
“你有本事就打死我,让我去陪来弟。”我妈突然说。
听到我妹妹的名字,我瞬间瞪大了双眼。
果然我妹妹不是单纯喝农药死的。
“你那个贱女娃自己喝农药死了,关我什么事。”我爸辩解道。
“你前一天难道没有把她打到半死不活!她身上全是伤,小孩子懂什么,只记得村里的医生说身上疼吃了药就好了,才会在我出去时,自己去误喝了农药。”
我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只觉得压抑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如此,我妹妹被打成全身是伤,她以为她喝的是可以让她不疼的药,却没想到的确止住了疼痛,但却以这种无比残忍的形式。
他们还在吵着,我妈妈的情绪似乎已经接近崩溃边缘,她从地上捡起那被踩了好几脚的蓝色的裙子,哭着朝我爸大喊道,“我给我自己女儿买件衣服怎么了,我自己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怎么了?你除了整天喝酒打牌,往家里赚过一份钱吗!”
尽管她喊得很用力,但是没用的,这是在我家:女性的呐喊是没用的,只会让他们觉得好笑。
果然我爸拽着我妈的头发,开始对她拳打脚踢。
就在这时,我弟弟突然从床上滚了下来,哭得声音更大了起来。
我爸爸再也顾不上我妈妈,急忙跑了过去,我妈妈也跑了过去,只有我和小爱,依旧愣愣地站在原地。
我弟弟的脑袋磕到了床边的凳子腿上,脑袋上磕出了一个很大的包,鲜血流了出来,甚至流到了他的眼睛里,他被抱起来,在我爸怀里哇哇大哭。
我看到我爸爸用力将我妈推到在地上,用纸捂住我弟弟的伤口,跑了出去。
吵闹的氛围突然安静了下来,除了我妈妈的低泣声。
“太突然了。”小爱在旁边说道,“又快又突然。”
我知道小爱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自然很是惊讶,但对于我来说,已经习惯了,这与之前唯一不同的一点事,我弟弟制止了这场战争继续发生,但他也因此受了伤。
妈妈哭了一小会,便再次走到了我面前,她将手里的裙子递到我手里,给我之前,还用力拍掉了上面的脚印。
“妈妈今天去隔壁镇上的集给你买了件新衣服,你试试合不合身。”她笑着说道。
“我弟弟?”我想问她不要去看一下我弟弟现在如何。
只听她自嘲地笑了笑,“现在不需要我,他们爷俩也不会让我过去的,你弟弟是他们的心头宝,不用为他担心。”
那天晚上我和妈妈一起吃了晚饭,晚上她抱着被子来到我房间里,和我挤在一张床上,我们互相背对着对方。
小爱见状就跑到了我爸妈的床上,此刻那张床上正好空着。
那晚我一直睡不着,又开始思考一些问题。
好像我妈妈真的没有杀我,但我爸爸说不准,甚至嫌疑更加大了。
是我爸爸和我爷爷联手杀了我吗?然后骗我妈妈,我妈妈一直以为我是丢了,但又知道我爷爷和我爸爸肯定不想把我找回来,她才不得不去求我的语文老师。
我的手轻轻在墙上比划着,我和小爱这次回来的目的就是“报仇”
这个报仇既包含了杀掉我的凶手,以及惩治我那些曾欺辱我的同学。
我不知道我的时间还有多少,突然也不想纠结我爸爸和我爷爷谁是主谋,我突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我想临走之前,把我爸爸和爷爷一并带走,这样我妈妈以后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一点。
毕竟我注定要走得。
她想保护我的愿望终将会化为一场泡影。
就带着这样的想法,我浅浅地睡了过去,半睡半醒间,我听到有人在哭,我翻了个身,凭本能反应抱住了对方。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就看到小爱坐在我身边,见我醒来她便问道,“对你妈妈心软了吧。”
我没说话。
“我进来看到你们互相抱在一起,我就感觉出来了。”小爱继续说道。
“我是不是特别没出息啊。”我小声问小爱,毕竟我出来这个机会是小爱跪在神仙爷爷面前,甚至用自己做赌注,才换来这一次机会。
“也不能这么说。”小爱说道,“昨晚看来,你妈妈的确应该没有杀你,之前她那么对你,只是她将身在这个家的不如意洒在了你身上,毕竟昨天看来,你要是个男生她的日子会好很多,但你妹妹的死应该刺激了她。所以她后悔了,现在又无比庆幸你还在,想保护你吧。”
我看着小爱,对方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笑着说道,“好了,不要纠结了,我们是来报仇的,既然她没杀你,我们可以放过她,至于她之前对你那样,我想你的去世便是对她最好的惩罚吧。”
的确,当你想保护一个人时,那个人却消失了,这种感觉我能体会,是心理上巨大的折磨,再加上这种折磨中还包含了过去的愧疚。
“你家抽屉里有一瓶强力胶。”小爱突然又说。
“什么?”我疑惑地看向她。
只听她说,“拿上那瓶胶,我们去学校,轮到你们体委方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