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去哪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你，你要急死妈妈吗？”她哭完，双手捧着我的脸颊，抽泣着问道。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似乎能够感受到她在发抖。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淡淡地问道，“妈妈，来弟呢？怎么没看到她。”
我看到她的表情闪过一瞬间的慌乱，她立即扯开话题，“一会儿再说，妈妈先给你做饭，你先进屋。”
我踏进屋里，神情有些恍惚，心情也有些错综复杂，我坐在离门口不远处的板凳上，看着坐在我对面的弟弟开心的翘着小脚，笑嘻嘻地看着我。
“你弟弟还挺可爱。”小爱坐在我身边，托着脸说道。
“是吧，挺可爱的。”
“嗯，比你胖，比你白，一看跟你生活的环境就不一样，人家如果是公子，你脸丫鬟都不如。”
听出小爱话里的不满，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搂住对方的肩膀，低声说道，“不能怪他的。”
我虽然对这个家庭充满了恨，但我的恨意还不至于牵扯到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身上。
“招弟，先出来一下。”
我听到我妈的喊声，起身走了出去，看到我妈刚烧完一桶热水，看我出来，她急忙向我招手，“过来帮妈妈抬一下，我先烧了一盆热水，给你先洗洗，你看看你身上，跟个小花猫一样。”
她的声音真的温柔了很多，每次对我说话时，也是满脸的笑意。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
“先上去。”小爱在旁边推推我，“虽说情况跟我们想得有些不一样，但目前也只能随机应变。”
我点点头，跨步走上前。
“那个，我是鬼，会有力气吗？”我担忧地看向小爱。
“招弟，你在嘀咕啥呢？”
我立即把头转了过来，好险，看来以后绝对不能提“鬼”这个字。
我手握住水桶的把手，小爱站在了我身边，“没事，我估计是不行，但是我觉得你应该可以，神仙爷爷一定打点好了一切，不用担心。”
我点点头，手用力提起那桶水，真的感受到了重量。
花了好些力气才将水抬到屋里，我妈搬来一个很大的盆，将热水倒进去一半，又转身将门关好。
“进来洗一下吧。”
我脱掉身上破旧不堪的衣服，坐进了大盆里。
我以为我会什么都感受不到，但温暖从下而上袭来时，我眼睛还是忍不住一酸。
有时候看来，还是活着好。
我看了眼蹲在我身边的小爱，她将手伸进盆里，水却穿过她的手掌，她什么都没碰到，于是她有些懊恼的低下了头。
我将手伸进水里跑了一会儿，然后去攥小爱的手，我笑着看着她，只见她眼睛一亮，笑着对我说道，“小蓝！我感受到了！”
“这是傻笑什么呢？”
妈妈的声音让我即使收回了自己的笑容，我心慌地看过去，“没…没啥。”
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小爱的存在。
妈妈在盆的另一边蹲了下来，她撸起袖子，抬起我的胳膊，轻轻帮我搓着，看她那样子，像是力气轻了洗不干净，力气重了又怕我疼。
我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她。
自我记事以来，便没有体会到别人给我洗澡的感觉。
“招弟。”她突然开口喊我，声音有些颤抖。
我依旧保持那个姿态看向她。
“我明天找王婆婆来给你驱驱邪，毕竟那个地方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担忧地看向小爱，确切一点来说，我和小爱都是邪，如果驱邪的来了，我们会安然无恙吗？
“不用担心。”小爱拍拍我的肩膀，“神仙爷爷肯定已经打点好一切了。”
我这才松出一口气，视线转向我妈妈，小声回了句，“好。”
“你继续问你妹妹去了哪。”小爱在一边提醒我。
我点点头，再次问出了那句话，“妈妈来弟呢？”
紧接着，我只感觉她握着我胳膊的手一抖，摔倒了水盆里，盆里溅出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衣服，她却全然不顾，低声哭了出来。
声音越来越大，整个家里都充斥着她悲伤的哭声，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等她哭完。
她哭了有一会儿，才说道，“那天我白天想趁你弟弟睡了，想赶紧把门口那两块地打打农药，当时太忙了，剩下的农药忘了放起来，来弟以为是可以吃得东西，便喝了，等我发现，已经晚了。”
如果我不曾看到过我妹妹身上骇人的伤口，她这个借口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但我现在也不能戳破她漏洞百出的谎言，否则就暴露了我看到了我妹妹尸体这件事。
“我这几天也想明白了很多事。”她继续跟我说着，“我对你们姐妹俩亏欠太多了，你们一天好日子都没有享受到过，你爸那个狗东西，你爷爷那个老不死的，就因为我连着生了两个闺女，看不起我，排挤我，记得生你时，生产的那天早上，我忍着身体的不适，给你爷爷摊了八十个煎饼，晚上你便出生了，坐月子时，家里一点吃的都没有，我祈求你爸爸去和你爷爷要一个煎饼，你爷爷却说生女儿也好意思吃饭，硬生生给我留下了月子病。”
我不知道她是受了什么刺激，抱着我不停说了起来，“还有你妹妹，刚出生时，你爷爷和你爸爸商量着把她卖了，我是真的不舍得，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这些年我过得太憋屈了，受了太多窝囊，便把气出在了你和来弟身上，可是你们又有什么错呢？直到来弟死狠狠的刺激了我，你们都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对不起，以前是妈妈不好，还好你没事，还好。”
她抱着我的力气越来越大，我感觉呼吸开始有些困难。神仙爷爷考虑的是真的周到，给了我人该有的特征。
“妈妈。”我轻声喊她，“水凉了。”
她闻言急忙松开我，又往盆子到了些热水，专心致志帮我洗起来，洗好之后，我换了一身衣服，依旧是别人穿剩的旧衣服。
妈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听她缓缓叹出一口气说道，“改天逢集我去集上买点布，给你做身新衣服，饿了吧，我去给你做吃的。”
她说完便转身出了屋，小爱趁机凑到我身边，疑惑地说道，“我怎么看不懂了？这跟你之前跟我说得是一个人？”
我盯着门口出了好久的神，半响，我也叹出一口气，“说实话，我也搞不懂了。”
小爱靠在我身上，不紧不慢说道，“不管那么多了，小蓝，机会来之不易，别忘了我们报仇的初衷。”
“我没有忘，况且我已经死了。”
我已经死了，所以她嘴里的还好并不成立，她想挽回的终究是回不来了。
“招弟，出来吃吧。”
我和小爱一同踏出门口，就看到桌子上摆着一万面条，上面有两个鸡蛋。
“那是给你的？”小爱问我。
我果断摇摇头，想想就不可能，我从来不被允许吃鸡蛋。
“那是给我弟弟的。”我小声跟小爱说，说完翘起脚向我妈那边瞅去，想看她给我准备了什么，结果就正好对上她的眼神。
“怎么不吃啊？一会儿该凉了？”
我看了眼桌子，上面的确就只有一碗面。
“就是桌子上那碗面。”妈妈说着端着一碗热水走了过来，往我手里塞了一双筷子，“赶紧吃，一会儿凉了。”
与此同时，我弟弟的哭声从屋里传来，妈妈不得不抽身去看看他。
我坐在桌子前，看着那碗面发呆，手里的筷子无处可放。
“小蓝你怎么不吃啊，赶紧吃吧。”小爱推推我。
我这才将那碗面拉倒自己面前，夹起面上面的鸡蛋，慢慢咬了一小口，香味顿时布满整个口腔，我感觉眼睛一热，似乎有什么东西滴到了碗里。
“不好吃吗？”小爱在旁边问我。
我急忙摇头，没想到此刻我神圣就连眼泪都如此仿真，我随手擦了擦，将面推到小爱面前，“小爱你也吃。”
这是我吃过最美味的东西，在我死了之后。
小爱也吃了一口，感叹道，“真的好吃，不过你妈妈？她这个样子让我们很难应对。”
的确。
我们此次出来的目的就是报仇，今晚我爸爸不在家，这是先找我妈报仇的绝佳机会，只是今晚她所有的行为打破了我所有的计划。
“这面下毒了？”我问。
“反正你已经死了，有没有毒又有什么用。”小爱无所谓说道。
也是，我放心吃了起来，这时我妈妈抱着我弟弟走了出来。
“不好吃吗？怎么才吃了这么一点？”她看我并没有吃多少，就一手抱着我弟弟，一手拿着筷子夹起一点送到嘴里，嚼了几下便吞咽了下去。
“这也放盐了。”她疑惑地说道。
“看来她没下毒。”小爱即使凑到我身边说。
我愣愣地看着我妈妈，她伸手摸了摸我额头，自言自语道，“也没发烧啊，怎么不爱吃东西。”
“好吃的。”我急忙说，低头大口吃了起来。
她也低声笑了出来，这是今晚她第一次笑，“好吃就行，不够还有。”
“要不先暂且绕过你妈妈，后续看情况而定。”小爱在我旁边说。
由于我妈妈坐在我旁边，我便不能开口回应小爱，只能轻微点点头。
“其实这样也好，毕竟我现在只是从不能见光的鬼混变成了能见光的鬼混，除了帮你出谋划策也帮不了其他忙，目前这个情况看来，或许有时候能让你妈妈帮个忙。”
我继续轻微点点头。
“那咱先从你爸爸下手。”
只是我和小爱等了好久，都没见我爸回来，天色已经很晚了，我弟弟也早已睡下。
“还不去睡？”妈妈问我。
“爸爸呢？”我开口问。
只是没料到我妈听到这两个字就立即变了脸色，“死外面去了，今晚不会回来了，你先去睡，去东边的屋。”
东边的屋是用来放粮食的，里面放置了一张尽可以睡下一人的小床。
我没在说什么，起身进了那间屋，关上了门，坐在床上发呆。
“看来你爸爸今晚是不会回来了，那咱怎么着。”小爱问我。
我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陷入了沉思。
我的仇人其实很明确，我爷爷，我爸爸，以及那些欺辱我的同学，我一定都会一一讨回来。
只是目前我妈妈暂时动不得，爸爸爷爷找不到，那只能先去找那些曾经欺辱我的同学。
“我明天要去学校！”我从床上跳下来。
“你现在的身份是刚回来的走失女孩，明天就去，你妈妈同意吗？”小爱担忧地问道。
“没有那么多时间。”我坚定地说道，“等报完了仇，我想彻底离开这个地方，你答应我带我去看海呢。”
“行。那咱先去说服你妈妈。”
就在此时，门被推开，妈妈一脸疑惑地走了进来问我，“招弟，刚才你是在跟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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