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暴风雨来了。

我和小爱蜷缩在小屋里，我坐在我妹妹尸体的头部，小爱坐在我妹妹尸体的腿部

半夜，外面掀起了狂风暴雨，即使神像挡住了门口，雨水依旧能从残存的缝隙中钻进来，风吹得有些冷，我和小爱不得不用碎瓦片将缝隙堵好。

屋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知是硕大的雨滴，还是被风吹下的树枝，打在屋顶上。

“怎么突然有这么大的风雨。”小爱耳朵贴在墙面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说道，“真的反常，上一次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阵仗，似乎是我活着的时候。”

我没有说话，拇指轻轻地抚摸着锁住我妹妹魂魄的手链。

我爸妈究竟是有多讨厌我们，才会在生下我们之后，再亲手将我们杀死，甚至连我妹妹的魂魄都不肯放过，剥夺了她再生的权利。

与其这样，当初为什么又要将我们生下，或者说，为什么不在我们出生那一刻，就将我们杀死。

眼睛干巴巴的，眼泪怎么也流不出来。

鬼连为亲人流泪的权利都没有。

“小蓝。”小爱坐到我身边，轻轻挽住我的胳膊，脑袋在我肩膀蹭来蹭去，这样的动作来回重复了好几次，就是不说话。

但是我知道，她想安慰我。

“小爱。”我开口喊她，声音有些嘶哑，即使我并没有哭，“你说，我妈妈小的时候也是像我和妹妹这样过来的吗？”

小爱摇摇头，“谁知道呢？”

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活着的时候有很多人跟我说，长大了，我就会变成妈妈。

那照这种说法，我妈妈小时候便是“我”

既然她小时候是“我”

为什么在不是“我”之后，还要再塑造出一个“我”来。

她看到我时，不会因为看到曾经的她而感到难过吗？

如果我妈妈小时候不是“我”，那又是谁教她创造出了“我”

这些问题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因为不管哪一种说法，都很难有一个合理的理由让她这么做。

“或许，她一直是你呢？”

我微愣，小爱的这句话点醒了我。

如果我妈妈一直是“我”她活了那么多年，或许已经形成了刻板印象，认为这就该是这个世界生存的法则，所以才会极力将我们往她认为对的方向引领。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渐渐被同化，开始接受她这一思想，“我”也会创造出下一个“我”一直这样循环。

世界有尽头吗？如果有，我想看看到世界的尽头后，会有多少个“我”

“我觉得好累。”我对小爱说道，“我想让其他人知道我爸妈杀了我，忙活了那么久，在这途中，你受了伤，我妹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消失的一干二净，而我的爸妈，日子不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过得比以前惬意。”

或许鬼根本就斗不过人，人间流传的是危言耸听，只是我偏要斗，最后却连累了太多人。

我将头埋在臂弯里，死死地抱住自己。

“魂飞魄散的为什么不是我！”

“胡说什么！”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小爱用这么凶的语气说话，她用力将我从臂弯里拖拽出来，强迫我面对她，“小蓝你必须要明白一个道理，错的从来不是你，是他们，你爸妈，你爷爷，该死的是他们，如果说连为自己讨回公道都算错，那么这个世界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可是我妹妹…”

“人不是你杀的！”小爱打断我，“人怎么会是你杀的呢？”

“我是没有杀人，我只是递了刀，那天晚上，那句话，就是杀死我妹妹的那把刀，一刀便夺去了她的性命。”

气氛陷入了沉默，纵使这世界有千般不是，但在我妹妹的问题上，我也是行凶者，最致命的行凶者。

良久，小爱伸手抱住我，她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低声安慰道，“不是的，小蓝，你不要这样想，恶魔杀人的时候是不会考虑手里有没有刀，你不能消沉，坏人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你之后要做的事情，不仅是因为你，还有你妹妹。”

我任凭小爱抱着我，感受到她环着我手臂的力气越来越大

到底怎样，才能让我拥有打破这单向保护罩的能力，改变这世间对人类的一切偏袒。

“人们常说的，做了亏心事，半夜鬼敲门，真可笑，我连门都没摸到过，人啊，都只会美化自己，用最美的语言，最漂亮的衣服，将自己美化成这世间最美最善最弱的存在，因为美，因为善，他们会一直被歌颂，因为弱，他们做什么，都能被包容，因果循环，善恶有报，在我看来，不过一句空话罢了。”

咔嚓一声，在我说完那段话之后，外面突然响了一声巨累，夜空应该划过了一道很强的闪电，即使我们这被堵的严严实实的门口，仍感觉有闪电带来的光射了进来。

紧接着轰隆一声，只觉得大地突然震动了一下，一棵大树倒在了门口。

然后…

外面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