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上徐无欠照例和李得限姚伍裘几个去地下溜冰城玩。
到了地方,李得限找到早到了的徐无欠问:“就你一个人?杨峈梵呢?”
徐无欠买了一杯奶茶,一边喝一边含糊回:“他被他爸拉去参加酒会了。”
李得限道:“他怎么不逃了?上次也是这样啊。”
徐无欠耸耸肩:“他爸那个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让他别逃了的,上次他就被关了几星期。”
地下溜冰城灯光昏暗,响着摇滚音乐,徐无欠一进去换了鞋就跑没影了。
李得限看着她发疯样儿,对姚伍裘道:“我看她就是故意不让杨峈梵来的,也就他管得住她。”
姚伍裘走到吧台边要了两杯酒,递给李得限:“随她玩儿吧,自己有个底就行。“
徐无欠技术特别好,转瞬在两人面前滑过,喊:“喝啥酒啊,来玩啊!”
李得限刚说一句:“你自己去……”就看见徐无欠好像看见谁忽然停下了脚步,继而几乎是慌乱的滑了过来。
李得限忙拉住她:“怎么了?”
“我刚看见陆晚藤!”徐无欠喘了口气,指了指门口,“他、他跟一堆人进来的,那帮人……”
姚伍裘和李得限对看一眼,李得限无奈叹气:“人家到这儿来玩,你这么慌干什么?”
徐无欠补充:“不是,那帮人带了棍子什么的,看样子根本不是来玩的,怎么看着怎么不对……”
她还看着门口,正巧陆晚藤从靠门的楼梯上下来,昏暗的灯光下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脸上很明显挂了彩,脖子上也划了一道血红的口子。
他的手垂在身侧,原本紧握着的酒瓶碎片骤然松开,血红色的液体缓缓向下滴落。
这时,楼上包厢门忽然被人撞开,一个面相狰狞的男人手里举着什么东西狠狠砸下来,伴随着他的怒吼声:“叫你多管闲事!看我不废了你——”
陆晚藤反应极其迅速的避开,同时伸手握住一旁生锈了的铁扶手使力掰了下来,准确无误的朝那人脸上狠狠砸去。
一声凄厉的惨叫过后,便是棍子落地的闷响。
陆晚藤却充耳不闻,只是低头看了看沾满血迹的右手,漫不经心地抬起甩了甩。
徐无欠刚想过去,就看见他用另一只手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然后就出去了。
李得限蹙眉:“我们出去看看。”
此时已是晚上八点半,偏僻的路段没什么车辆与行人,只寥寥亮着几盏路灯。
一道人影在马路上被拉长,显得寂寥又冷淡。
徐无欠望过去,不远,陆晚藤安静的站在一盏路灯下,无所事事的吸着烟,夹着烟的右手血迹都还没有清理干净,袖子也无可避免的弄脏了。
他的警惕性的确很高,不过在转过头看见是他们后便没有分神再注意。
李得限抬手看了一下时间,道:“我们该走了。”
徐无欠:“他怎么办?”
“他没事,”姚伍裘替他回答了,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不远的车辆,“那是陆家的车,来接他的。”
车果然在陆晚藤面前停下,但他却停顿了一下,继而往这边看了过来。
徐无欠看见他好像做了个口型,但是没有看清,他却已经上了车走了。
“他说什么?”
李得限拿出手机来打电话:“他说,‘早点回去’。”
回家后,管家立刻叫来陆家医生给陆晚藤处理伤口。
他静静的仰靠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微微闭着眼。
管家每次看见他受伤都心疼的不行,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啊,上次不是才跟老爷保证了不打架了吗?”
陆晚藤任由医生处理伤口,闻言道:“我没有。”
管家无奈道:“你这么明显,还说没去打架?”
“我没保证。”
管家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只好问:“饿不饿?”
陆晚藤轻轻点了下头,一边把衬衫脱下来,医生与管家却是齐齐愣住了。
衣服陆晚藤没能成功脱下来,他微微皱着眉,偏头看了一下腰间的伤口,手臂和脖子上的伤口都不严重,腰上背上的才算严重。陆晚藤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衣服都和血肉黏在一块了,脱下来特别疼。
管家看见都要掉眼泪了:“……你这孩子……”
陆晚藤却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伸手对医生道:“剪刀。”
医生说:“你要不要打麻醉剂?待会儿缝合……”
“不用。”陆晚藤干脆利落的下手,衣服脱下来后医生才看清伤口,登时眼前一黑:“你、你这……”
陆晚藤苍白着一张脸,表情却始终淡淡的,消瘦的腰上隐约可见许多伤口疤痕,有些可怖至极,能想象得出当时伤势是有多严重。
他抬眸看见管家爷爷沉默下来,目光顿了一下,唇角十分罕见的攒起几丝微弱的笑意,却转瞬即逝:“别看了。”
安静的等医生处理伤口,管家爷爷哽咽道:“……好,我不看了……”
“我饿了。”
“好,好,我去给你准备晚饭。”管家转身离开,低声哽咽着絮叨,“你这样我怎么放心的下啊……”
陆晚藤偏过头去,眼里好像有什么闪了一下。
第二天是周末,徐无欠得去上补习课,苦逼兮兮的跟杨峈梵分开。
杨峈梵送她到补习班楼下,出去时却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陆晚藤。
他双手插着兜仿若无所事事的往这边走过来,不时停下脚步四下望望,脖子上还缠了纱布。
杨峈梵和他不熟,也就没上去打招呼,只是看了几眼就离开了。
徐无欠放了书包,老师还没来,她就下楼想去买点零食,在拐角就正面碰上了陆晚藤。
“陆晚藤?”徐无欠惊讶道,“你怎么在这儿?”
他原本还没注意到她,听见声音反应了一下,才慢吞吞抬起头来,“补课。”
徐无欠注意到他脖子上的纱布,登时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但又不好直接开口问,只是道:“你这伤……很严重吗?”
陆晚藤抬手看了一下表,心不在焉的道:“不严重。”说完又四下看了看。
徐无欠看他这样子,总感觉有些眼熟,想起什么,她试探的道:“你不会……又迷路了吧?”
陆晚藤道:“第一次来,不知道在哪。”
徐无欠是个老司机了,她成绩不好,从小到大补课没停的,城里大大小小的补习班她都混熟了。看了一下时间,徐无欠道:“时间快到了,你补什么的?”
陆晚藤思索片刻:“化学。”但很快又道,“不是,是数学。“
徐无欠懵了一下,问:“你不知道?”
陆晚藤道:“等一下。”他不知道给谁发消息,一会儿抬起头来道,“英语。”
“英语?”徐无欠道,“好巧,我也是,走,我带你去看看。”
陆晚藤嗯了一声,跟着她上楼。走廊两边满满都是教室,尽头是一间宽敞的舞室,两排教室普遍是教数学语文和英语的,只有一两间是画室。
墙壁上依然是满满的画作。有一块地方专门空出来挂着一个学生手绘的绸布画,画的是锦鲤戏水图,其他的就没什么看点了。
陆晚藤被徐无欠领到办公室前,她道:“你进去问问自己被安排在哪个班吧,我得去上课了。”
陆晚藤就推门进去了,徐无欠替他看了看,介绍道:“那个是安排新生的戴老师,你去问她。”
说完,她就赶紧回教室了。
从办公室里出来,陆晚藤确认了教室,就径直走了过去,推开门。
老师还没来,小教室里吵闹一片,听见门口的动静纷纷看了过来。
陆晚藤视而不见,扫视了一下周遭的座位,随意捡了个椅子坐下,就掏出手机开始打游戏。
众人猜他估计是新生,但样子好像不太好惹,就都没敢过去套近乎,只是最初被对方外貌惊艳过之后愣怔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打量了一阵,这才重新恢复原先的吵吵闹闹。
周老师最近头疼的很,本来她听同事说补习班要进一个背景很大的麻烦学生,还感觉事不关己除最开始议论了几句就不再关心,没想到今天校长突然就来通知那个学生被安排进她的班了!
照理说,这样家境优渥的贵族子女一般是会专门请家庭教师补习的,也轮不到他们这种小规小模的补习班来接待,结果听校长解释几句,她登时就觉得:得,摊上大麻烦了。
这简直就是个祖宗啊!
校长描述的外貌纹身就算了,关键是不准拦着人家玩手机是怎么地?周老师还是头一回碰见家长提这样要求的,登时头疼的不行。
其实老管家也是苦不堪言,对陆晚藤来说,能吸引他兴趣的东西没几样,游戏就是其中之一,答应他去上补习班的一个条件就是,不能拦着他玩手机。
老管家也怕这补习老师不当回事,把陆晚藤惹火了,才特意提醒的。
照理说老管家也了解自家孩子的脾气,他不会随意对别人发脾气,就是对人冷漠冷淡了点,但也不碍事,但这可不包括他被惹火了直接不上课了跑外边疯去。
这边老师已经做好了上课时鸡飞狗跳的准备,推门进来,就看见前排坐了一个面生的男生,正翘着腿姿态懒散的玩手机。
听见动静,学生们纷纷安静下来,这个男生却旁若无人,目光都没有移一下。
周老师叹气,这个估计就是那个陆家独子陆晚藤了。
不过平心而论,他们传的不假,这孩子的确是长的十分出众,连她这一个上了岁数的目光都控制不住总是看过去,越看越漂亮。
一节课下来,出乎意料的顺利。
期间周老师总是不由自主的望望陆晚藤,却发现他全程盯着手机完全没有要闹事的样子,这样一看,样子竟然乖的不行。
偶尔,周老师写完字回过头来,正巧陆晚藤抬头揉揉酸疼的脖子,目光在黑板上停了停,周老师小心脏也颤了颤。
却见他兴致缺缺的收回视线,调整了一下坐姿,在狭窄的桌子下伸展不开腿,周老师还过来帮他拉开了桌子。
然后就看着他继续玩手机了。
课间休息,徐无欠出来就在走廊上看见了陆晚藤。
他站在一幅画面前,双手揣兜,神色专注。
徐无欠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幅样子,走过去也看了那幅画一眼,这是一幅色彩浓重的油画,内容是林间小路。
陆晚藤目不斜视,道:“下课了?”
“嗯,”徐无欠有些好奇,“对了,你课上的怎么样啊?”
“还好。”陆晚藤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快没电了。徐无欠凑过来也看了一眼,“哇,你不会是玩了一节课手机吧?”
陆晚藤感觉脖子又疼起来,一只手举着手机对着这幅画拍了一张照片,抬起手揉了揉脖子:“嗯。”
“你拍这个干什么?”徐无欠仔细地看了看这幅画,感觉没什么特别的。
“没什么,”他按灭手机,双手重新插进兜,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下去了。”
徐无欠看他下了楼,又回去看了一下那幅画,在画的右下角看见一个非常小的署名。
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