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远约我吃饭,我的感冒刚好,不能吃油腻,于是又约在了那家粥铺,铺里很安静,有几对情侣在低声交流。
我看着窗外的灯光有些失神,江怀远很突然地握住我的手,我转头看他,没有把手抽回来。
他说:“曼竹,和他离婚吧?”
我笑了笑没作声。
他说:“你现在一点也不快乐。”
我自然知道,可是离婚后呢?我对未来充满茫然。我问他:“然后呢?”
我看着他,他有一点腼腆,鼓起勇气说道:“你如果觉得我还不坏,就和我试试好不好?”
我摇头,结一次婚就够了,爱一次也够了,我没有勇气再让自己去爱上别人,我觉得很累。
那天晚上回去,慕稚青居然回来,这个家他已经很久没有踏足,算是稀客。
他站在窗前,看着楼下。
我说:“你怎么回来了?”
他回转过脸来看我,似笑非笑:“这是我的家。”他居然知道这里是他的家,我难得有气力与他开玩笑,笑说道:“我以为你忘记了。”
他定定地望着我,我没心情和他打哑迷,转身上楼。
他在后面说:“这次这个倒是挺久。”
我转身,他面无表情,好心提醒着我:“有几个月了吧?”
我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江怀远,他是我的客户,慢慢发展成朋友,也许他有想法,但在我这里还只是朋友,可慕稚青不这样认为,在他眼里,江怀远是我的情人。
我懒得解释,我和他的婚姻状态也没有必要为这种事情解释,我笑了笑没有作声。
慕稚青不依不饶:“怎么?真动心了?”
我呆呆望着他,面对我的失神,他耐心等待,甚至不愿意做过多的动作,只是静静看我,好像在期待什么,可我与他之间还有什么可值得期待?
我慢慢说道:“总要尝试着忘记你的。”
他沉下脸,让我认为他在吃醋,可我已经看透他,如果说他对我还有什么,那一定是恨。
他朝我走来,走到我的跟前,我没有躲,他张开手臂,两手压在我身后的栏杆上,我被他用手臂圈起来。
他长得高大,垂头看着我,冷笑道:“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忘记我真有那么容易吗?”
他抬起一只手摸了摸我的面颊,低声说道:“三十年,我们一起待了将近三十年....这些时光,你真的觉得说忘记就能忘记吗?”
他离我很近,英俊的面孔有点失真,他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我爱过他,也恨过他,到今天我是真想将他忘记,我抚摸他的脸庞,手指落在他的眼睛上,他闭上眼睛,睫毛轻颤。
我轻声答道:“总有一天会忘记的。”
轻颤的睫毛剧烈地抖动着,他垂头,额头抵住我的,潮热的双唇擦过我的鼻梁,然后下移,滑到我的唇前,它贴过来时,我转开头,他的唇落在我的脸颊上。
他的声音沙哑,他说:“阿曼,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
是呀,怎么会走到今天呢?一对情侣在一起的时候,想到的是将来会更好,没有人会想着分手的。
我梦到了那年的一场葬礼,大三那年,慕稚青的父亲去世了,酒驾,撞上了高速的护栏,从高速翻了出去,汽车滚了几圈,形状都变了,慕叔叔当场去世。
在他父亲死去的第三天,他的母亲在家中自杀,慕稚青在这一年的秋天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我请假回来参加葬礼,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已去世,父亲是男人,心不够细,工作又忙,我几乎是在慕家长大的,就连父亲也吃了不少慕妈妈的饭菜。
在我的心里,他们夫妇就是我的亲人。
我知道自己心里有多难过,我尚且如此,慕稚青的心里有多难受就不用说了。
两人的葬礼在同一天,一向性格张扬外放的慕稚青一夜间变得成熟,他穿着黑色的西装,抱着父母的遗相,走在人群的前面,挺直的背影看着让人心酸。
那晚上我过去找他,父亲从他的房里出来,他的脸色不是太好,看到我时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好安慰一下他。”
慕稚青站在窗前望着漆黑的夜出神,我走过去握住他的手,他没有回头,任我握着。
我说:“稚青哥,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几天不曾吃饭,他的脸颊凹陷,人瘦了一大圈,我心里难过,生他气时说过的话早已抛到九霄云外,我伸手抱住他。
他说:“阿曼,以后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安慰他:“还有我,你还有我。”
我放开他,他垂头望着我,我哭过,眼睛是肿的,眼圈是红的,在他身上蹭过后,头发也是凌乱不堪,他伸出手帮我整理头发,眼睛里带着疑惑,问我:“还有你?”
我用力点头:“而且还有爸爸,爸爸他会对你好的。”
他忽然笑了笑,这笑容让我心里好难受,但我仍是弯了弯唇角,笑容与我红肿的眼睛不协调,他捏我的脸颊,说:“傻丫头,他是你的爸爸。”
我有些着急:“也是你的,你把他当成你的。”他没再作声。
那晚上我给他做了顿饭,我厨艺一般,他食欲更一般,吃两口便停下,吃不下饭,那就好好休息,我让他去睡觉,他摇头说:“睡不着,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我想起酒,听说酒能助眠,酒还可以麻痹神经,也许能减轻他的痛苦。
但我忘了酒也能乱性。
那天慕稚青喝了两小杯白酒,当然已经醉了,我扶他上床,给他解衣扣的时候,他微微张着眼睛看着我。
我没有给男性脱过衣服,很紧张,一颗扣子半天解不开,他的胸铺起起伏伏,我紧张得不停咽口水,这时,他忽然攥住我的手腕。
我掀起眼睫,好像错觉,那一刻他的眼睛里一片清明,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勾住我的脖子,唇齿碰在一起时,他翻身把我压在身下。
事后,他好像后悔,靠在床前不言不语,我在旁边看着他,不敢上前,看着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你后悔了是吗?”我低声问他。
他转过脸来,脸上早已没有了醉意,他探究地看着我。
我不自在:“没有关系,这种事情也很平常的。”
我躲开他的眼神,从床上起来,刚穿上鞋便被他拽了回去,他用力很大,我被迫趴在了他胸前,260、恼怒地看着他。
他垂眸瞧着我,问我:“很平常?”
我羞于回答,转开脸不肯看他,他捏着我的下巴让我面向他,我垂着眼眸,忽然落下泪来,大颗的泪珠砸在他的手背上。
把自己身心交给他,得来的是他冷淡的态度。
他有些慌乱,捧着我的脸吻我,他说:“阿曼,我怕你后悔。”
我自愿,何来的后悔?他紧紧抱住我,叹息道:“总有一天你会恨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