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朱弦断，明镜缺

第一章:朱弦断，明镜缺

静谧的夜原本是安稳好睡的摇篮，古色古香的房间里一反常态的灯火通明。暗夜冥一身酱红色长裙神情憔悴，半僵着身子低头看着襁褓里刚刚出生的女儿。

婴儿似乎很懂母亲的心思，不哭不闹安安静静。但若静下心仔细去看，粉雕玉琢似得婴儿眉宇间半是成熟半惊讶。

哐当一声，半边门直接被撞飞，暗夜冥仿佛断了电的木偶在这霎那间获得了生机一般一把抱紧了婴儿，眼神犀利戒备。看清五步之外抱着襁褓的男人手上的力道又松下去。

一身青衫的男人面上掩不住焦虑担忧，额头上还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一边伸手来抱暗夜冥手中的婴儿一边强打精神出言安慰。

“弟妹，你放心。我会保护好歌儿。”谁知手刚刚伸到一半婴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那哭声实在凄厉。听在耳中，每一声都像锋利的倒钩狠狠的在心上刮下一层。母女连心，暗夜冥忙抱起女儿护在怀里，浓密如羽扇的睫毛终于承受不住重量。泪，无声而落。许是感觉到母亲怀里的安全和温暖，如歌两只小手紧紧扣住暗夜冥胸前的衣襟。旁边烈明镜忍不住鼻子发酸，尽管他闯荡江湖二十年，从来没见过孩儿对母亲依恋到这般深。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好残忍，竟要分开这对母女。转回头想想现下局势软下去的心又硬起来。‘不行，战兄弟为了烈火山庄上下以命相搏，他说什么也要保住兄弟的骨血。’

刚出生的婴儿力气还没一只小鸡仔大，烈明镜稍一用力婴儿就松了手。立时又大哭起来，衣襟抓不住了右手改抓头发，软软暖暖的小手从发间划过，暗夜冥触电一般，身子一颤，反倒找回三分神智。从烈明镜手上抱回女儿，低头在女儿额头上亲一口又如同怀里抱了个烫手山芋扔给烈明镜。

烈如歌心里又酸又涩，如果没有当年这场变故爹和娘还有她，一家三口会很幸福吧！

她和银雪一波三折，折腾了百余年终于有了美满的结局，奈何终归他是人，她是仙。她的几十年生命对他不过白驹过隙。她不要自己的男人只为了配自己白首偕老再尝一遍剥皮拆骨的滋味。临终前她许下:等我，等我修成仙来找你

他说:“已经等过一次，不怕再等一次。只要你勿忘我！”她带着满心的甜蜜和专属于自己的幸福回忆闭上了眼，。在睁开居然回到了故事的起点！是惩罚?是恩赐?当真天意难测！来不及想其他，眼中的世界忽然调了个个儿。耳边听到母亲惊惶的一声“歌儿！”眼前是一身鲜血的男人。如歌还能感觉到男人血的温度。

“这人就是我爹！”虽然面色惨白如纸，虽然虚弱的，手无缚鸡之力，依然掩不住眼中的光芒。是很经历过江湖洗礼的男人。红影紧随而至，烈明镜不假思索的挡在兄弟身前。暗夜罗嗤笑，广袖一挥，烈明镜整个人瘫软在地。他尤嫌不足。

“想逞英雄，我要你亲眼看着他死！”

“你个疯子！放手，飞天，飞天！”暗夜冥一把抱住丈夫，是悔?是恨?恨自己为什么狠不下心杀了这个疯子，任由他伤了自己丈夫，伤了许多无辜的人。后悔为什么来找他。没有自己战飞天还是那个受人敬仰的大英雄，意气风发。前者多一些吧。如果自己没逃离暗河宫，没来到烈火山庄也不会有如歌那么可爱的女儿，不会有那么幸福的一段日子。

缩在烈明镜怀里，如歌只恨自己现在是个婴儿，什么也做不了。当年听银雪跟自己讲述这段过往已经恨得咬牙切齿，今天亲眼目睹，亲身经历清晰的感受到父母对自习的爱，对父亲对山庄的愧更觉得痛不可当。如果不是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疯子爹不会自尽，娘不会殉情，战师兄不会错过十三年父子情分。所有的人都不用受折磨。娘说的对暗夜罗就是个疯子！

“暝儿，跟我走！师父把宫主之位传给我了，我是宫主你就是宫主夫人。”兴奋，急切的像个得了宝贝找人献宝的孩子。暗夜冥只觉得恶心，无底的双眸中恨意翻腾，一字一顿:“我、不、稀、罕！”恨到极致话说出口反而平静了，一字一刀，每一个字都毫不留情的贯穿暗夜罗的心。

“啊——啊！为什么?”简短的四个字将心里美好的幻想砸的粉碎。暗夜罗近乎歇斯底里。付出真心却换来无情漠视的滋味儿如歌也曾尝到过。看着眼前这魔头近乎疯狂她只觉解恨。暗夜罗逼死她父母害死她爹又差点害死她丈夫。断雷庄，霹雳门，沿海数万百姓的生命，不知还有多少没被揭露的惨案，多行不义必自毙。

“我不管，我不管！你说的不是真心的！不是——！”好歹是一宫之主，此时此刻宛如一只困兽。

“是他们对不对？是他们！等我把他们都杀光我带你走。”困兽拼死，虎威犹存。只是两个呼吸功夫，屋里大大小小的物件尽皆碎成鸡粉。视线一黑，如歌奋力挥舞着小拳头想推开身上的肉盾，奈何‘实力’明摆着，推得小脸通红也没能重建光明，只有耳朵依稀能听见动静。“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要我的命你拿去就好了，你放过所有人。”三分质问七分乞求极怒之下的爆发把心灵深处的哀婉表现得淋漓尽致。如歌前世从老婆婆的言语中知道娘是个柔韧的女人。今天亲眼所见暗夜冥虽柔韧也有自己绝不妥协的坚持和底线。对上暗夜罗这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魔头造成悲剧是必然的结果。

“你，你到底想要。。什么？”话音断断续续，可见气血亏损十分严重。不、不、不接受，不能接受。回到起点有些遗憾还是来不及阻止还要她亲眼看着发生吗？！

“我想要什么 哈哈哈，我想你死。你死了我立刻带人撤走。”张扬而不可一世。一声清脆响，单听声音也知道这耳光打的不轻。即使被挡在身下如歌也感觉强劲森冷的罡气挂的小脸生疼。不行，她一定要做点什么，一定要做点什么。想的豪气做的干脆，只可惜，他现在只有一个手段——哭(惊哭)而且威力十分有限。

“一言九鼎！”用生命做了赌注的筹码，除了对妻子对女儿的不舍，面对死亡依旧从容。暗夜罗双眸微眯。战飞天言语间流露的不舍似取悦了他又似惹怒了他。一开口带了三分邪气。

“我是一宫之主，不会食言。

“住口！你住口！飞天，不！”暗夜冥眼中的不舍和眷恋在暗夜罗心上补了最后一刀。他一把拽起暗夜冥莫名其妙又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从小依恋到大的姐姐。不相信，不能相信，不愿相信更不甘心，十几年朝夕相处抵不上眼前男人几个月的相伴。心中翻腾目中一片杀机，一眼看过去，周身十步之内无人敢上前搭话。

战飞天没有犹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也带走了暗夜冥的灵魂。

“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怎么舍得？”不可置信，更多是绝望。暗夜罗如愿了，战飞天死了，他也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爱而不得的可怜人。

“我最后悔当初没亲手杀了你。”亲手带大暗夜罗暗夜冥自信比老宫主还要了解他。答应退走一定会退走，可下一世什么时候来全凭他自己高兴。而且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自己能做的唯有为山庄多拖延时间。拔出簪子扔到地上，暗夜冥看着半跪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烈明镜。她相信他会照顾好，保护好歌儿。她已了无牵挂。

听着那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如歌知道事情终归发展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当下哭的声嘶力竭，烈明镜忽然觉得胸口湿热一片，饶是在生死关头也忍不住尴尬。果然，孩子是最单纯的，居然尿了他一身。重见光明如歌的哭声也跟着响彻整个屋子，等烈明镜反应过来怀里那还有婴儿的影子。暗夜冥却毫无反应，俨然一具活俑。

全速追出，院中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激战正酣。白影身手不凡，明显顾着暗夜罗怀里的婴儿依然游刃有余。

烈明镜挂心兄弟骨血不错眼的盯着，闪、转、腾、挪、干脆利落的一记探云手几十招过下来烈明镜只看见一连串的残影，孩子已经到了白衣公子手中。

重回那个带给自己无尽温暖和幸福的怀抱，如歌几乎不敢相信。真耶？幻耶?下意识抬手想摸摸自己的脸还是这幅婴儿身子给了她一丝真实的感觉。眼帘里映出男人的倒影。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她不会，更不忍心让这样一个义气疏阔的男人再受折磨。上一世他拼尽一切助她谋一世平安。这一世换她用福包围他，共谋一世长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