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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诛异己没藏专国,慰夏王梁姬入宫

血侵鞍甲

歌曰:

  霄音百逸回碧波,云笈七签造神宗。

  夏日方起会年重,秋风萧瑟归大公。

  顺天合机窥道俗,返功还乡岁峥嵘。

  通达再秉禄星理,天地运筹尽掌中。

  黄帝纪元叁仟柒佰捌什捌年戊寅月丁卯日。正月初一,寒逾贺兰。呼啸卷答,凉野映白。冰庐复著,然犹未止。雪罩兴庆,室皆颓矣。太子正婚,以夏之礼,须万岁颁旨,诸名门纳女。礼官择具德、健、色、才者二十人入宫习礼。二十日后,中宫择五人,偕于万岁钦定。诸女入宫,太子近候。帝后选妃,太子侍侧,可告己意。兴庆府尹没移皆山,其女及笄,容艺俱佳,更著风情。故为所举,入宫铨考。

  宁令哥见之,为爱所困。奔内宫,请皇后允。昔嵬名曩霄固权,欲弱诸世家,乃矫宋将种世衡之计诛野利遇乞、旺荣族。野利皇后失所倚,数泣诉霄前。霄悔毁肱骨,故力访存者,得乞妻没藏氏,迎入养济。没藏氏放荡,见霄而媚,尤精敦伦。野利后怨仇之,与霄大喧。俟没藏氏生子,忿居人下,诬后于霄前。霄遂废后,以没藏氏代之。野利氏子宁令哥,素憎没藏氏,自之入宫,今始请见。

  后应许,点没移氏为首。继之数日,太子独与之戏,携之出游。拥腰嗅发,耳畔微言。信马由缰,纵情京域。是日,帝后正坐。太子侍侧,不能自胜。宦曰:“仕女入殿。”五女徐入,拜帝后,起俯垂手,呼名辄前。霄前有五牌,书姓名生辰,选中即举。霄素知子意,众亦知之,礼仪肃然。霄举米母氏牌,宦曰:“太子妃者,米母氏也;是夕侍寝者,没移氏也。”众皆惊,太子跪曰:“与之久知,且已定属,请以赐。”霄不顾而去,众叩拜而散。没移氏知霄有势,尽力取欢。霄喜,寻册为妃。太子日醉,不与完婚,皇后多诋霄前,意请废之。霄厌二人,令之于戒坛寺为尼,太子闭门思过,无旨勿出。

  寺居兴庆西十五里,初为尼庵。夏建国,贵妇继继,香火愈炽。宦者宣诏,遣人谕国相没藏讹庞。庞大惊,是夕潜入,屏左右问曰:“如何忤逆?”后曰:“唯依汝计,离间父子,欲使起嫌。然其责我,必没移氏之请。”庞曰:“今勿争宠,非其敌手。待易太子,方可定局。”后点首,庞出寺,入太子府。宁令哥曰:“公知我耻,今将奈何?念二人事,乃欲死。”庞曰:“汝太子也,须为国主,方可足欲。”哥曰:“父王久壮,我不为帝矣。”庞窃笑曰:“孰自知命?汝舅命舛,举家蒙难,亲族不免。夫野利旺荣,实勇一方,终非命矣。吾欲救之,押赴兴庆。而王有密旨,道中杀之。汝莫虑,闭户思过,勿思女儿矣。”

  庚午年正月癸巳,废后野利氏死,太子欲奔丧,然无圣旨,唯府中遥祭。庞素有死士,是夕欢饮。将军漫咩探知,欲面圣。卫以安寝退之,复驰报庞。庞知危,若釜中蚁,卧而不安,食不甘味,乃诣太子府。宁令哥独饮,庞曰:“知尔未眠,特至相敬。”哥问曰:“出母何死?”庞答曰:“病殁。”哥怒曰:“否!积冤而亡。闻其卫言之将死日,常呼吾名,欲令报仇。”庞曰:“先后病笃,前日侍至宫。臣乞陛下开恩,令汝奔见。”哥曰:“彼不允乎?”庞曰:“陛下册妃,且汝奉旨思过。”哥曰:“人夺我妃,我何过?”庞曰:“慎静勿痴,恐废位也。陛下喜嵬名谅祚,常呼之为太子,而唤汝为晋惠帝。”哥怒极无言,庞曰:“汝长矣,尚无气魄,庸懦卑弱,未凌天振地。可勇取妃还,雪母舅之仇。”哥噪曰:“汝轻我耶?”庞曰:“王升天之日,君正位之时,何敢轻?”

  太子饮尽,目赤血沸,焦灼难耐,胸中忿恚。斥庞曰:“汝言我弱乎?”庞曰:“非臣言,陛下之谓也。”哥问曰:“陛下何在?”庞曰:“没移妃室中就寝!”哥佩刀而出。宫虽设卫,皆莫敢当。哥见霄裸袒,狂悖极矣,举刀斫之。少顷,庞引卫至,喝曰:“捕此恶贼!”

  旦日,众齐议事,高怀正曰:“国家百事,不可无主,如祖宗之法,当尊宁令哥。”庞曰:“虽为太子,然弑先帝,且无功,安得有国?”群臣惧庞,不敢与辩。诺移赏都曰:“国今无主,然则何所立?”漫咩问曰:“汝言之非主,孰可嗣?汝欲立何人?”庞曰:“予何敢哉!夏自祖考以来,父死子及,国人乃服。没藏皇后有子,得先王宠,立之为主,何人不悦?”众齐应然。

  旦日,嵬名谅祚遽践,垂帘受拜,庞恐囚诈,奏请卷帘,自前详视,无误乃拜。祚令平身,庞曰:“陛下继位,当易中枢,统罢庸臣。良将仁多零丁,才胜漫咩多矣,勿用寡能。不谙国政,可谓不吉。”祚曰:“卿犹为国相,零丁代漫咩职,杨守素赴汴告哀,改年号:延嗣宁国。”庞于族中为长,权倾朝野,出入仪卫,侔于王者。

  宋哲宗闻报,遣使诣夏吊祭,赐布、羊、米、面、酒。文彦博曰:“李元昊死,新主年幼,母族专权。谓夏主授节以弱,不战而屈之。”哲宗曰:“哀国之丧,不可。尚书刑部员外郎任颛、供备库副使宋守约为使,赴夏册封。”祚受礼,请购藏文、经帖、签牌,哲宗悉足。没藏太后信佛,建寺咏经。召万民修承天寺,费时耗资。是日祚入寺,听僧讲法。午饭毕,祚命赐礼,侍端毡,祚不悦,问曰:“罗帛金器,为何不见?“侍曰:“宫中无有,故以此献。”祚欲斥,僧劝曰:“佛门有律,不得贵物。若纳,忤逆佛法。毡可使于蔽屋,陛下休怒。”祚拂袖而去,还宫尚怒。高怀正、毛惟昌曰:“军国大事,皆尊国相令。其为主,敌宋兵,侵耕宋地,宋闭榷场,止赐,罗绮无来。”祚怒曰:“彼使我无颜。”正曰:“陛下宜掌符,休使得势。”祚点首曰:“汝可入翊卫司,监没藏讹庞。”

  庞贪权,侍阴事帝左右,闻此,以二人言告庞。庞惊惧,怒曰:“彼不死,难解此恨,久短言于陛下,如何可纵?”乃狱之,诬以擅更令。祚大惊,召问庞,庞曰:“高怀正私铸币,毛惟昌窃试先帝盘龙服,谋为不轨,按律皆死。”祚愤曰:“国相谓之不臣,质证安在?”庞曰:“斩之遂罢。”祚曰:“岂可如此?权勿刑,待朕明查,定罪不迟。“庞不乐,释二人。归府,庞谓固袭曰:“帝幼冲,吾自为相,国财渐罢,吾意伐宋。”袭曰:“攻则毁约,可择一囚入宋,调军寻边,常掠其民。”庞曰:“言然,一箭双雕。”袭问何意,庞但笑不言。

  青唐大赞普唃厮啰闻嵬名曩霄死,暗喜。龙逋、公立、马颇三族闻霄死,恐夏难佑,聚议。逋曰:“夏酋既死,其国不庇,复仇青唐,恐非其敌。”立曰:“唃厮啰用兵如神,岂没藏讹庞可胜?今降之,或得赏。”颇曰:“夏王虽死,国力尚在,仍盛青唐,降之须慎。可使人先降,致两国战,视之兵力。”逋曰:“军罢而降,无功无禄。若曩霄存,夏克青唐。曩霄死,度夏亡矣。”三人议毕,使人朝贡啰,示归之。

  啰悦,谓使曰:“日后伐夏,令汝主迎。”雅泽颜曰:“三人投我,夏民心动。事不宜迟,须早讨。若失良机,灭则难矣。”啰从之,整军备粮,二月己酉,兴兵杀来。高怀正、毛惟昌出狱,闻战报,正曰:“帝幼食你我妻乳,今虽长矣,当为我子。勿使没藏专权。”昌曰:“惜无策也。”正曰:“青唐犯夏,现驻仁多泉城,我若胜之,则功爵至。”昌赞之。二人见祚,谓以兴军。祚曰:“成则有功,若败奈何?”正曰:“臣从军久矣,伐宋平南,颇亦知兵。”祚叹曰:“吾虑者,国相也。若败,其必陈汝旧。”昌曰:“陛下安心,臣不负重托。”祚乃允,二人南赴。

  啰探得,集众曰:“夏军远至,当速击之。屯营安远镇,周备而待。龙逋、公立伏古浪县左右崇岭;马颇伏土门镇,伪为村人,待夏人过,即于后进。但见天飘彩带,各出,尔等降将,由是战胜,可得荣华。”三人去,啰唤其子瞎毡、董毡,嘱曰:“降将难信,若变则败,汝等各领军于彼后,慎其叛心。”二人各去。啰令卒备泥盒,内置鸽,自待夏人。

  怀正见敌军,大喜,急令众击,昌曰:“我军跋涉,士卒尚累。彼以逸待劳,恐难胜。”正观须臾,喝曰:“彼牧马于野,无纪律,何畏之?”遂拔刀曰:“退贼安民,即于今朝!”道罢,纵马而冲。青唐人见夏军,大乱。啰令后队退,循序而去,行数里,大声呼杀,自攻正,诈有援兵。正欲击之,昌曰:“彼军方退,如何忽至,似诱敌之计,不可复进。”正止,啰令卒开盒,鸟皆飞,下系彩带。龙逋、公立、马颇观之皆出。正、昌溃,退兵中卫。

  败报入京,旦日,讹庞奏曰:“二人擅出,尽遭败绩,使国无颜,理当斩首。”祚曰:“胜败常事,如何苛言。”庞曰:“亦不可赦,须立国威,念其初战,可降职代斩。”祚允。至府内,庞令张信川、吴宗至。川字泰晏,**之子;宗字仁方,吴昊之子。二人见庞,庞问曰:“吾意诛高、毛,汝等何策?”宗曰:“二人握兵,不可见图。辽人窥边,令之将功折罪,抗辽人。若败则斩,朝臣无言。”庞问曰:“若彼胜,又当如何?”宗笑曰:“二将奉命,必尽力,待其入京,国相犒军,遣臣入其营。臣请之分兵而败,归亦罪死。”庞曰:“善,青唐一军,又当如何?”川曰:“二将若亡,将罪予之,求和辽人,并请援调。唃厮啰善战,然其民止青海,远无众,故难长征。辽人出言,彼必退,夏辽交兵,臣可往阻。”庞抚掌笑曰:”天助我也。”

  是时,辽国耶律洪基为帝,即道宗。闻嵬名曩霄死,大喜,因旧怨,不肯封册。是日会集曰:“夏所遣使,迟期无礼,朕羁留之,集兵讨伐。”萧惠曰:“嵬名谅祚不能,没藏讹庞专权,伐夏良时也。”枢密使萧惟信曰:“可募兵练马,广集粮草,谕宋取援。”道宗颔首,御史大夫萧严寿曰:“乘危而犯,用兵大忌。今夏举哀,伐之,彼上下合心,宋夏盟,开商贸,富国强兵。夏主虽亡,国力未衰,望主三思。”道宗曰:“卿何灭朕威,朕意已定,分兵三路,攻兴庆府。韩王萧惠统北路军,赵王萧孝友、汉王耶律帖为之副,入黄河,攻黑山威福军司;耶律重元统中路军,南院大王耶律仁先为之副,攻天德军;行军都统耶律敌鲁统北路军,南院枢密虞仲文为之副,攻浊轮寨。”

  二月甲子,辽人发兵,渡黄河,夏人见其势大,未战而卷旗弃戈。中军至乌兰素海,炎日乏水,人马渴死,不战而还。南路军临麟州,约宋同进。知州杜杞,亡子无答,故未进。惟北路军沿河而入,军粮舰,亘百里。沿途夏军望风而溃。祚闻报,召众议。庞曰:“高怀正、毛惟昌战青唐败还,今可御辽人,自赎其罪。”祚谢曰:“劳国相召之。”

  散朝,漫咩独见祚曰:“国相差高、毛南下,何意?盖欲害之,今使北进,陛下须慎。”祚曰:“二人败,罪当诛,国相令伐辽,将功赎罪,何可慎?”咩曰:“国相之计也。陛下不明,则臣自往。”祚令止,暗曰:“国相虽弄权,亦忧国忧民,务实勤恳,乃夏栋梁。汝戮之,自损贤臣,朕不允。”咩曰:“臣承先旨,辅佐世子。奸相视为敌,夺我兵符。陛下可复权,共拒奸相。”祚疑之,咩曰:“陛下若惧,拨我三千军,驻京听令。”祚曰:“吾予汝千人,为高、毛后军。”

  正、昌接令,正曰:“国相召御辽,或有诈?”昌曰:“彼道我是非,若非帝佑,首身已异。”高曰:“至京见贼,即杀之。”昌惊曰:“若上降罪,奈何?”正曰:“杀我亦可,休为所欺。”至静州,卒报祚,庞曰:“二人劳累,陛下宜迎之。”祚曰:“卿沉政务,素劳于府,今得闲暇,可随朕往。”二人出城,昌远观曰:“陛下从之,难袭刺。”正曰:“临机随应,岂惮之?”遥观军容,下马跪拜。祚扶曰:“爱卿请起,辽人南下,卿近临沙场,可往拒之。前败不究,望大胜。”二人谢之,祚曰:“勿谢朕,此乃国相意,令戴罪立功。”正拜曰:“多谢国相,末将必胜。”旁抚曰:“将军舟车劳顿,今日休歇,旦日进发。我即饯行,祝旗开得胜,盼大获而归。”二人拜曰:“愿誓死酬驰。”庞指一人曰:“吴宗,吴昊之子也,多智略,可为舍人。”正曰:“相公厚恩,无以为报。”庞曰:“同为夏国,何言相报。”道罢,执手并肩入城,祭酒出军。

  三月癸酉,夏人结营,屯白马强镇军司。吴宗谓李贡曰:“明日战,须一将进,一将阻敌,不知公意?”贡曰:“守待敌变。”宗曰:“辽人远至,受阻沙漠,以逸待劳,迟也。当乘此北进。高、毛二帅,何人可往?”贡曰:“高帅为主,可行。”宗曰:“高帅虽能,然贪功,必遭围灭。旦日彼若往,汝则言毛帅,吾为国相所遗,言难入耳。”贡颔首。

  旦日,正集军议策,贡曰:“辽人新来,其锋甚锐,我不可敌。宜坚壁清野,诱之深入,待其兵疲粮匮,方出精兵。以逸待劳,则敌可破。”宗曰:“谬也,敌已渡河,我使一军迎之,取兀剌海城回北,辽人恐夹击,必退,纵兵追之,大事可成,直捣上京。”昌曰:“此言甚是,敌不知我计。”正颔首曰:“请公驻此,待吾破敌,共击之。”贡曰:“高帅为主,若令毛帅诱,则敌疑帅北袭。”昌曰:“高帅若驻,则敌贪进,吾必破之。”正许,昌领本部往。

  午时,宗谓正曰:“余尝阅书,知声东击西,辽人若知,必晓毛帅进,若高帅驻此,则其败毛帅。今唯攻之,使虚成实。”正曰:“我亦此意。”即点兵去。萧惠闻,令军缓退,广布耳目,察敌情。正入顺化渡,见此突险,壑纵横,喜曰:“险为我有,天助我成,今营于此。”至夜,辽兵杀出,矢如飞蝗,杀声震天。夏人无及擐甲荷戈即亡。正大骇,奔南而去,夏兵见帅去,推操纷散。辽兵奋击,杀夏万人,堕河淹死者,不计其数,正军尽矣。

  昌得报,甚惧,欲南归,贡曰:“辽人三路,自退两路,只此一路,又何足怯?”昌予之三千军,贡袭出,惠退军。贡谓诸将曰:“如此战斗,不及一月,辽都归夏。”时天暑甚,卒被重铠,皆汗流,不能言。贡使舟载甲,下马步行。有人劝戒,贡不从,曰:“我军无敌,何须戒严。”是夕宴贺,军卒皆醉。三更,惠兵以钩登城,潜入,分头放火,大呼曰:“远遁兮!辽人入矣!”夏人觉,见城中火,皆慌乱。贡巷战身死。正、昌南遁,辽人入贺兰山,掳宝焚宫。

  唃厮啰闻辽出,自侵夏,张信川徐退,别遣军攻其京,破伏俟城,获啰母而还。军报至京,庞大喜,召固袭问曰:“擒贼母,当如何?”袭曰:“贼犯我,罪不赦,可斩之泄恨,亦惩敌者。”庞曰:“正合吾意,速令往。”袭出府,遇梁乙埋,埋窥其色,疑有事,遮诘之,闻欲斩啰母,埋顿足曰:“误矣,汝休发令,待我与国相议,复决不迟。”

  埋见庞谓曰:“昔楚汉相争,项羽获刘邦父,欲诈烹之而劫邦,然邦请分羹。是故,唃厮啰必悖,置母于不顾,望国相三思。”庞曰:“不杀之,何以立威?”埋道:“杀其母,彼亦不臣,乃竖其恨,坚其叛心,不若示恩修好。奉其母于府,善待,可使为念。”庞点首曰:“非汝言,几铸大误。”乃送啰母于酒泉,啰自退。

  归青唐,啰病,欲立王子,其有三子,乃:瞎毡、董毡、磨毡角。瞎势大,而啰欲传董,故瞎不乐,与龙逋谋杀董,逋谓啰曰:“立长不立幼,王立董毡,恐难服众。”啰曰:“董毡性敏,必成大事,汝勿多言。”逋暗寻公立、马颇曰:“王重疾,若拥瞎毡,待其成王,吾等禄至。”二人允。啰妻恐有变,召逋曰:“今上无意,然恐董毡谋逆,汝请雅泽颜至,吾与之言。”逋尊令而去。颜闻王后请,知朝局有变,即斩逋入宫。啰妻谓曰:“彼谋反,若使得兵,奈何?”颜曰:“上立董毡为世子,托臣防事,今上未亡,安能违意?臣必劝众,王后休虑。”

  出府,颜寻公立、马颇,示以逋首,二人惊,颜曰:“今贼已诛,王病即愈,汝等愿从逆,犹欲忠王?”二人跪曰:“愿从王令,无有异志。”颜扶之,集朝臣曰:“王立董毡,龙逋谋反,吾已杀之,诸皆旧老,不可助贼。“众皆不异,颜引臣见啰,请立世子,啰忧二子不合,乃曰:“今国方定,不可早图,及分驻三城,视才而定。”诸臣退,颜曰:“请上三思,迟则生变。”啰叹曰:“贼已除,可徐议。”

  败报至京,祚开朝,夏臣皆惧,讹庞奏曰:“贺兰宫乃皇殿,尤盛兴庆。辽人破之,掠妻妾,劫财宝,毁庐舍,此仇不报,夏国无颜。先主在时,寇莫犯我。今两路败,二贼遗祸无穷。非卒怯,非器钝,乃二贼贪惰。”祚曰:“愿刀下留人,朕为其妻所养,不可不顾,若斩,无颜以对之。”庞曰:“陛下恤事,盖夏国之福。二人违法,罪大恶极,举国难容。”祚无言。正闻罪,怒曰:“吴宗督进,如何不杀?”庞笑曰:“吴宗一败,汝败几何?”正大骂不止。

  归相府,张信川曰:“既杀高、毛,陛下虽无策,然恨已生。异日亲政,不免报仇,须息其怒。”庞曰:“汝入宫慰之。”川曰:“不可,此须国相密亲,且为女,柔情似水,宜惑之。我若去,则必知国相计。”庞点首,令儿媳梁氏入宫。宫人见之,引入。梁氏见祚独饮,退卒独入,跪曰:“陛下不可嗜酒,勿伤圣体。”祚仰见一女,问曰:“汝何人?”梁氏曰:“臣乃国相子妇梁氏。”祚曰:“且近坐。”梁氏易位,祚拥之,梁氏呼曰:“陛下请止,君欺臣妻,知国法乎!”祚曰:“此非欺,爱怜汝也。”梁氏虽惧,面赤鬓洒,口不绝声。祚进力,若将灵动,好似瀑泉狂放;轻以悬云,仿佛极峻严巍。了毕,梁氏曰:“国相若知,必杀我。”祚曰:“朕为夏主,国相为臣,汝若愿从,吾不负汝。”梁氏曰:“谢陛下,而妾已为臣妻。”祚曰:“君令臣死,臣不死不忠。朕索汝,焉敢不奉?”梁氏泣入祚怀。

  祚曰:“吾虽为帝,乐少苦多。国相之势熏灼,高、毛何人?朕哺彼妇乳,幸今成。待二乳母,敬如生母。二人谕民疾苦、授朕军务。国相专权,群臣不满,怒而无言。二人言其恶,国相知之,谓彼可恨,乘间图之。”梁氏曰:“高怀正贷币杀人、毛惟昌窃试先王盘龙服。此皆重罪。”祚曰:“宠臣难救,夏主为谁?”道罢,执梁氏手曰:“汝若助朕除贼,朕立汝为后。”梁氏曰:“蒙陛下不嫌,妾当厚报。”

  梁氏至府,泣告其弟梁乙埋,埋曰:“陛下仇相,何不除之?或可为后。”梁氏问计,埋曰:“请国相嫁女于帝,上必苦之,姐寻其乐,日久生情,当与相谋。”梁氏允,回见没藏讹庞。庞问祚状,梁氏曰:“陛下心劳,无以解忧。今当壮年,何不以妻束之?”庞曰:“善,孰可往耶?”庞子夷斿曰:“吾妹可也,父若为帝舅,亦监帝行,成就大业。”庞问曰:“彼不许,又当如何?”斿笑曰:“成吾辈之富贵,何吝一女?但使入宫,父命敢违?”

  此番有分教:雄酋消陨,哀歌迎岁临暴杀;奸党作谋,任听厄穴逢亡身。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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