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好疼...快拉我起来。”左熙皱着眉头拽着他的衣袂站起身，娇小的一小只，只到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何墨，我叫左熙，也是二中的。看你着急的样子，这次就不怪你啦，有缘再见吧。”小姑娘扫扫大衣上的雪花，洒脱地大步迈向自己不熟悉的方向，留下一个挥手的帅气背影，没两分钟又巴巴的追回来：“请问，xx楼怎么走？”

何墨被她逗笑，讲座早在撞击发生的那一刻被撞飞出学神的大脑，他任劳任怨地当起了向导，把左熙送到她的目的地才发现还有三分钟就到自己发言的部分了。

等他飞速赶到时正好轮到他的part，何大学霸整整衣领，从容自信地走上讲台。

意外发生在提问环节。由于讲座接近尾声，气氛逐渐不那么严肃，在一个熟识的年轻教师打趣地说出“祝何墨同学早日觅得佳人”时，何墨刚刚还装满数据的严谨的科研脑袋里突然出现风雪中酒红色的大衣飘摇的影子，盛夏的夜晚灯光下少女蓝色的裙摆和温柔的眉眼，他清醒地知道自己终于迎来了这迟到的一劫。

接下来的故事就顺理成章得多，精心策划的偶遇，借口帮忙得以独处的夜晚，运动会的递水助威，圣诞节装作不经意的邀约，新年来临那一刻的祝福，他们成了学校里金童玉女般的一对。

如果童话大概是到此结尾，王子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童话终究只是童话，而生活就像一枚多维硬币，不止有两面，左熙最初吸引他的骄傲灵动天马行空，却也是致命的傲慢倔强和异想天开。

他们开始频繁地争吵、冷战，加之毕业将近，何墨忙于自己的毕业论文和保送深造，左熙在家人的计划下也在准备出国留学相关事宜，他们相处的时间愈来愈少，见了面却总是唇枪舌剑针锋相对，不见面的时光名为为了前程奔波，实际却也是在冷战，终于在左熙出国的那一天，在机场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他们终于有个好好谈谈的契机。

“好久不见。”何墨沉默良久，不知如何开口，他舍不得，却也有些无力，这些年的快乐时光熠熠闪光不假，但是那些争吵也确实存在着，像一颗小石头硌得人难受，他偶尔在闲下来的空隙思考他们的可能性，每次都走向情理之中的悲剧结局。

“我要走了，可能不会回来了。”左熙美丽的小脸上都是倔强的刻意表现出来的冷漠，“你还是那么无药可救，何墨，你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改变。”

何墨并不想与她再起争执，他不理会她那一眼就可以被看穿的刻薄，刻意弯起眉眼让自己看起来温柔不少，拉起她的手：“好好照顾自己。”

左熙觉得自己泛酸的眼睛和哽咽的喉咙再也得不到控制，她甩掉他的手转身大步离开，头也不回。何墨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就像他们在大学初遇时摔倒前那0.1秒，看到了她发红的鼻尖和滚落的泪珠。

他在机场傻站了很久，久到飞机上了天，久到导师打电话问他怎么还没回去，他挂了电话抹了下眼角，转身如她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

很多年后的早晨，他不幸迟到的早班，梁然撞到他怀里之后，他开始时常幻觉左熙还在他身边，当年那个他很爱也很爱他的左熙。

心底的道德感紧紧箍着他，因此在做到同事能做的最大程度的靠近之后，他再也不曾踏进下一步，只是默默在梁然的一举一动中寻找左熙的影子。可是时间久了，现在这个令他着迷的人到底是谁？梁然还是曾经的左熙？他也分不清了。

还好她结婚了，何墨私下会颇为庆幸地想，她结婚了，他便没有任何理由打扰她的感情，可是当他发现她的婚姻似乎并非由于感情时心底爆发的兴奋连他自己也不懂了。就像他也不明白现在的失落。

他想起他过去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它死于他的踌躇，就像现在，偷偷生出枝桠的第二段感情，也死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