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结束时已经是深夜，梁然披了厚实的大衣在身上随程骁一起坐上他的白色雷克萨斯回家

夜色是无边的黑和缀着的可有可无的星星点点微弱的光，星光还是灯光实际上已经没什么所谓，反正在有心人眼里都只是些平添烦恼的累赘，梁然不在意，也并不关心程骁此刻是何等心情，她只管摔车门上车等待回到那间公寓再————再干什么她说不出来，也不想说，只觉得可能接下来的夜晚可能不那么安宁，可是有什么可吵闹的呢？她说不出来，她有什么可闹的呢？她有什么可不高兴的呢？

于是她更说不出话来，只是低着头用不停划手机的动作加以掩饰 ，长发遮住了她秀美的小脸，程骁侧头看过去只看到乌黑的长发从她的头顶 一直垂到手臂，遮住了那散发着压抑气息的女主人。他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是怎么回事，明明一小时前他们还是这场宴会上最为夺目的一对天作之合。

梁然静静地等待车子发动，然而她等了又等，实在是太久了，久到地下停车场巡逻的保安过来问他们需不需要帮助，程骁懊恼的挠挠后脑：“真得麻烦师傅一趟，我们车子没油了 ，我昨天忘了加油。”

梁然的心烦气躁被一下子烘上来，她控制了下力道把手机摔到座位上，语气不咸不淡的开了口：“为什么这都能忘？你不是提前一周就想好了要开车来聚会吗？”语气里明显的夹枪带棒唬得程骁一愣，只好先把钱给保安请他去买汽油，转头来对梁然细细解释：“最近太忙了，把这件事忘了。”

梁然本就不是为了一个答案才说出口的话，于是她沉默下来面无表情的刷手机，然而亮着的屏幕上的字她一个都看不清。

车子里的气氛冷下来，程骁试图找点话题却每次都在开头就被梁然掐的死死的，直到回到家，他也没想明白为什么。

今晚的夜色仍然很清澈，巨大的落地窗下乳白色的月光洒满程骁的侧脸，他修长的手指握着手机，眉头紧锁，手机里传来同事饱含了愧疚的声音：“实在对不起啊程总，小王也是无心，也没想到就这么巧合让程夫人听见了，给你们道个歉，实在是对不起啊——”

挂掉电话的程骁心中说不上来的五味杂陈，那份不合时宜的喜悦来自于他意识到梁然好像在吃醋。思及此，他放下手机快步走到梁然门前抬起手却又没敲下去，他不知道该做何解释，那些事情虽然大多是捕风捉影，但是他对她们的态度是真的，真的心知肚明而享受其中，享受并不需要负责的暧昧是他将近三十年来做惯了的事情，现下他有个妻子了，虽然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妻子，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希望日后她可以是他风雨同舟的人生伙伴，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应该放弃过去的行径了，可是他能做到吗？习惯那么容易改吗？她又会不会相信他呢？

梁然瘫在单人沙发上，双臂抬起掩住她的脸，手臂上蹭上了没来得及卸掉的粉底，她觉得眼底干涩，头脑发胀。她怎么会没想到呢！她一遍一遍咒骂自己，程骁这种男人，从还是个学生的时候就不是个清心寡欲的，怎么会像理想中那么干净呢！亏了自己还心动过。她睁着眼睛看到手臂缝隙里洒下来的暖黄色灯光，听到门外骤然响起又骤然停下的脚步声。程骁在门口，但是他不说话。刚刚他在客厅打电话的内容她大概可以从他的语气猜得到，既然如此，他大概是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了，那他会做何反应，这点微不足道的牺牲——或说这点为人夫应该做到的事情，他早该放弃的齐人之福，他会为了她放弃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楼下闹市区的人群熙攘声清晰的传上来，房子里安静到梁然可以听见门口的程骁深沉的呼吸，他走开了，脚步声逐渐离开房间门口，梁然闭上了眼睛。

“梁然，你听我说，”突然传来的低沉的男声是出乎梁然意料的，她睁开眼睛抬起头看向闭着的房门。

良久，大概有几个夜晚这么长的时间，那个男声又响起来：“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