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去哪?曼达殿下!”
我被琥珀激动担忧的声音叫住,回首看着他和吉祥两人从宫殿里一路飞奔过来。我站在桥面,手搭在木桥栏杆上,低头等着两人,眼神聚焦于波澜,将满是希冀的兴奋心情,化为湖面的阵阵水波,随晚风浮漾。久久盯着看,好像水面也变得愈来愈宽阔起来了,淡红色的游鱼在深蓝色的水里环绕着圈……
“父王他……有什么吩咐?”我转身,认真望着两人。
“啊不是的,只是……已经很晚了。”
“可我平时……”
我突然想到什么,望了眼钟楼和月光,才发现自己已经看信看了很久很久了。
“我明白了,谢谢,你们先回去吧。”
尚未平静下来,便并不想回宫殿。而且刚刚想过了,这几个小时没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再说了,战争结束后为了国家休养生息、安抚民心、重建家园,急切工作了近一年,到如今终于又有许多空闲的时间了,为什么不能做一点自己喜欢的事呢。
“是……曼达殿下……”
我微笑点头,背身离去。
一路上我看见从宫殿高阔平台上飘下的紫藤花瓣,淡蕊含香,浅紫浮白。顺道,看到盘古等人,我接受问好便告知对方新的安排。
一会儿又看见从宫殿阶前飘至水面的栀子花瓣,纯白点染了湖水的青蓝,馥郁清新的花香燃烧了金蕊,随风伴绕出克林姆的芬芳。看着前方的道路,同时记忆库里翻阅检索出几个快速便捷的转移魔法,计算着时间——看看天空中的星辰什么时候能黯淡下去,换成新一天可拜访玫瑰家族时的白日光辉……
又回忆起方才——
我和盘古他们讲的“新安排”是说,
我打算趁着邀请贵族臣子共访勇气国的机会,去对那些蔷薇科的皇亲国戚进行了解问候,并对处于战争平息后的精灵国子民再度安抚关切,以及对当地政况民风进行巡访调查等等必做却又长久未做的事。
不过顺便,
我心里还想寻找一下那位友人。
我感觉,我们一定会遇见的。
——当时信里的友情是多么深厚。
最远……等我成为国王之后。我会找到他。
“咦?金色曼陀罗王子!我以为您在天空树那里!”
“我不是很常去那里。”
互相问好,发现这个花精灵站在红玫瑰的花海里,似乎刚刚在仰望星空……只见,一束红裙,胭脂色和绯色,碰撞出石榴红般,靓丽明快的热情,又绽放出绚烂饱满,而富含激情的红色——她心情的热烈激动好像没有被夜色的沉暗寂寞搅扰分毫。
“安娜托利亚,你在这里看星空吗?”
“对……吧。啊……说到星空!殿下,我突然记起曾经有一个精灵说,在夜晚观察研究星云的斑斓变幻,就像在魔法世界钻研科学一样,是一件需要勇气又天真浪漫的事情呢!嗯……小时候的时光真美好啊……”
我看着她正在仰头追忆往昔,沉浸在对过去时光的怀恋之中。
时间仿佛静止了。
——安娜的红裙祥和、美丽地绽放在红玫瑰花海里。周围的藤蔓在地上将她优雅地环绕起来。红瓣落英的壮阔舞蹈、流转星光的瑰色神秘,以及皎白剔透的无暇月光、嫣粉梅红的翅膀光亮,皆在挥笔泼墨的寂美夜幕之中交相辉映出独特,而融洽的光彩……
一瞬间,我想起了曾经和她——和他们——一起游玩,和学习魔法的时光:我,安娜,还有她的同伴蘼……可……还有谁吗?
那个“梅里美”也在其中吗?
我不记得了。
除了这封美丽的信,
我无法再记起有关他的一切。
他的家族,他的身份,他的装束,他的容貌,他的性格,他的经历……全然被抹去了踪迹,幻化成了一片模糊而瑰丽的遐想。
“他……是谁?”我轻轻问道。
“啊,他您还不了解吗?”她突然兴奋,但欲言又止地,低头,右手手指微微向手心收拢,抵在了两瓣唇之间,“诶?他是谁呢……”
“嗯?”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同病相怜地叹口气,继续道,“我也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
“对啊!好奇怪……”
“安娜,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帮我辨认一下这个字迹吗?”
她好奇地凑近,我从信封里拿出信纸,“安娜,这是我一个很重要的朋友,而且,是来自蔷薇科领地的精灵。”
“嗯……”她蹙眉思索,良久轻轻地、略微不确定地道,“我想……应该是来自黑玫瑰王族的吧……”
她指了指信上的墨迹,“我们红玫瑰王族的精灵才不会写这样柔柔怪怪的文字,而且这种墨水也只有他们才产。”
她看了看我认真的表情,
“呀殿下,你真的好珍惜友情。不过要是说错了可别怪我!说不定是个无名小卒偷了那边的墨水呢……”
“嗯,谢谢你,安娜。我猜不会这样。”
“好吧——诶,请等一下,殿下!”
我回头,看着站于玫瑰花田、抬手挽留我的她,周围风骤然冷了一下,我捂紧领口,顺着风面向她,刚站住脚,无数的红玫瑰花瓣便被夜风掀起,纷纷冲向她和她身后的精灵国宫殿之方向。安娜抬手抵御那一瞬骤冷的寒风、呼口气站稳。
起风了啊……安娜指尖按住耳边飘起的发丝,洋溢出笑容,目光很是真诚: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曼陀罗王子殿下!
但既然他对您来说很重要,
那就愿您能——早早见到他!
请……“
她眯眼举胳膊挡了一下冲来的风,鲜丽的红花瓣癫狂般随之卷上,挡住了我们两人的视野。她仿佛在另一面疲倦地喘了口气,拼命挥开了四周密密麻麻的红玫瑰花瓣,仿佛在呐喊,仿佛在安抚,仿佛在纠结……就这样走近我,轻轻推着我的肩背,凑向了一条花香四溢的小路,然后不断后退至原来的位置。
“请……不要放弃!殿下!可记住啦,我们红玫瑰家族的花语可是热烈的、激情的爱!——爱神阿芙洛狄忒会祝福您的!”
说完,风微停。我惊讶地看着静落一片红装的玫瑰花。安娜微笑着,手背在红裙之后,挥手送离了我,然后一转身,衣裙旋半圈,坐下,依旧独留在了这片花田里。仰看着星空,若有所思。
我注视着她渐渐在花叶中恍惚模糊的背影。说实话,那里好像不是红玫瑰王族的主要领地?但都不重要(我还依稀记得有这样的一个约定),因为更重要的是——
我已经感受到他越来越近了……
是的,我相信,
一切都会慢慢明了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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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玫瑰。”
我立刻由靠墙休息的姿势一转,走至紧闭的门前。现在已经是早晨了,不知王子的心情是否有好转。真的很担心。
“我在,王子殿下,您感觉好一点了吗?”
昨天晚上去接王子时,就感觉其精神恍惚疲惫、心情矛盾消沉——他时而握拳又松放,时而低头又望窗。又因为王子殿下的感情太内敛,我也不敢擅自揣测解读,只能抚心默默感受着他心里一阵阵波涛汹涌的思潮,像是横在波浪上的两条蛟龙在一来一回地做激烈的斗争,像是两种激烈闷重的乐器在互相锤击,像是一种无声的、刺耳的呐喊……
我只能凭借心去感受王子,也许不单单是因为某种契约(当时只是妄自菲薄),而像是某种无法自控的行为倾向,只要接近对方、心脏发生了剧烈跳动,那么每次跳动,都会使我燃起热烈地渴望——就算是熟悉彼此也依旧愿意去关注他的喜怒哀乐的自然渴望——出自爱的渴望。
我知道,殿下的情感藏得很深,他也知道。但是我不要求他去改变什么,因为这是他自己独特而可爱的行为模式,也是我极其喜欢的特点。当然,那也是因为我不像某些怪人——我完全愿意、也能十分自然地去解读他的感情,并荣幸之至。
但是这仅仅限制在心里,正如前面所想——我不敢也不愿擅自揣摩并表现出来,恐有闪失误解或出格越界,令其反感生怨。这不是出于某种不自信,而是出于爱的尊重和谨慎——我又如何能不过于违背礼节地向其表示什么?我又如何能在其说反话时不遵从而自作主张?
“喂,告诉他们……今天一整天都不要烦我。”
“是。”
——我感到了王子声音的不寻常,
可能是昨晚在一片不知怎么出现的神奇花海里睡着,然后着了凉,更确切地说——心情着了凉。
而昨日傍晚的时候,我也感受到了这种不寻常。——下午听从吩咐地再没出卧室,等待对方与西蒙陛下谈完心,然后想再去接他回来用餐、休息。但是当晚上在走廊里看见王子时,发现他好像变得格外关注我的表情和语气,变得比以前更加敏感,这使我愈加不自然——生动的、热情的精神内核变得摇颤隔阂,变成了易断的、紧绷的弦——怕心里逐渐发酵的担忧顾虑、心疼无措更加弄糟王子的心情,于是全身上下便只剩下了彬彬有礼的外壳。
我深知那是错的——甚至显得无比残忍。
“嗨。”
(不知道哪里来的声音,继续想吧。)
但是我确实难以抑制地在和朋友说完话后去深深担忧起王子的未来。——边等待着王子发话,关注着对方的情感波动,边不自主地分心去想那个怪朋友对王子的意图。
“那个……尊贵的好精灵?”
我仰头身挺直、双手从门上挪开,
“王子殿下正在休息。”我不情愿地敷衍道,将声音放得淡漠平静,掩起刚才的浓重忧伤。
“啊。谢谢您。(哎呀,我实在无法理解会睡到中午的人……)”
“什么?”我皱眉看了一眼对方鸦青色的眼眸上的两条微抬的双眉,以及微有波澜的嘴唇与脸颊两侧微拉展的肌肉。
“啊。没什么……您怎么了?我从清晨就在那个暗角里等你。”他双眼突然黯淡纯真起来,俯身把头凑至我的脸下,目光高聚在我眼里,无辜极了,紫罗兰色的发丝垂打在额头和颈侧,耳尖浮上着急不安的红晕,紧张脆弱地盯着我,像是一个锁定目标的蛇立在我的身前又像是一个残碎的纸质木偶,双眼是黯淡的水晶纽扣。
我闭眼,想推开他,但是他却十分激动道,“可是,您不是我的朋友吗?好精灵……”
心弦被颤拨了几声,记起什么,低头,慢慢放下了抵抗在对方身上的手,只是默默承受着近距离的压力感,然后被抱住,身体依靠在门上——其实我自己也很歉疚,虽喜欢其很多特点,但是同时又瞧不起他的这些怪异之处——认为他没有实力地位又在宫内胡作非为,于是大多时候理解对方,却依旧以“怪人”称之……如果要做一个评比,我绝不是最完美的朋友。
真正的朋友会一边喜欢,一边蔑视么?
“是朋友。但是……你真的很奇特。”我很难受地将他推开一点距离,他安静地回到了礼貌的状态——
“啊。好精灵,那是您不知道真正的友情是什么——是亲密无间的!而至于那些庸人的情谊,呵,他们只会互相嬉戏打闹、交流着低俗的乐趣……而我们!——是真诚地互相欣赏!从外而内,是心灵之间的沟通……”
“……如果这让你感觉好的话。”
我叹息低头,任其接近。我根本没有成功友情的经验,因此我对他所说的话难以反驳。我自以为与曼达的礼貌友善热情愉快的关系是最完美的友情,却因为他过于礼貌稳重而让我被克制在外,又因为我过于热情而一把燎完了他对我好感度的草原——却未精心维护或浇灌。是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友情变成了他的枷锁和束缚了呢?
“尊贵的好精灵……”他头从我肩边离开,直起身靠在门上,靠在我的身边,“我发现,您从刚刚开始就心事重重的。”他转向我,拍拍我的肩,“我也有好多难过的事情——”
“只有您才能解决的事情。”——他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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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不予置评。
下半个视角好尴尬。
然后!我们随便聊聊吧:
(据说学霸的脑子是一个可以检索的什么什么,或者我觉得可能是好多个分类文件夹![思考ing])
⬇️⬇️对于下一个,我还是要反复鞭尸一下下,真的好不爽。
《当时的友情多么深厚》……@曼达
然后还有这个⬇️⬇️
(我以为沉沦=比较深和极端的迷恋。)
(结果我查了一下:)
(原来是这么痛苦的嘛……)
(emm……那这样是不是爱我也说不清楚了。)
(不过好像我确实也写得挺痛苦的……)
最后,
晚安安~ε(*・ω・)_/゚:・☆
祝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