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巴斯。”
我闻声,将右手微微背在身后,掩藏起一切,但是我知道刚刚使用过黑魔法力量不可避免地会全身黑暗气息,所以倒是不在乎起来,漫不经心地笑着看向西蒙。然后被对方的手一拉,拉进了房间,门“咔”一声关闭。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放低声音,侧过头看着墙上的画作什么的,然后背抵在了墙壁上,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塔巴斯……”我看了他一眼,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手无处安放最后搭在了桌角,接着与我对视上一会,开口说了些刚才会议的事情。
“哦知道了。”我有些不耐烦,血迹渐渐在手套上淤积凝固,刚刚激动悲痛的状态一下子被拉进房间关了起来,只盼对方此时少说几句。“还有什么事吗?你和那个曼陀罗王子的谈话,简直都是废话……”
“确实是。”“啊?”我挑了挑眉看着哥哥,然后等他继续说道,“确实是,塔巴斯,我本想说些事情……但是最终决定不说,就说其他琐碎之事了。”
“嗯,什么事没有说?”
“关于你的守护精灵。”
……
…………
我抬头看了眼,他显得有些不安,不时地瞅着我背过去的手,我轻笑一声,倒显得平和,背一抵挺起身走近对方。
“好啊。然后呢?”
他强笑着将什么打算和什么看法说了出来,竟然还说起一个叫“神网”的法术。
——我对此深感好奇,因为曾经我只在黑暗魔神那儿的一本陈旧的禁忌之书里见过详细的记载。这个禁忌法术……在记忆中……好像不同于一般。
“哦?哥哥,你用过了?”
他瞟了一眼紧闭的门缝,默默点了点头,“我去翻了好多书,不可思议的是,我发现了他!”他一下子神采奕奕起来,想愉悦地看向我,却又发现我表情不对劲,就立马缓和平淡下来,微笑着。
我其实也有些不忍,手背在身后搓去一些血迹,然后也回笑一下。毕竟啊,从书里找方法可是他的“老手段”了。
“可西蒙哥哥,我又没对他做什么。我克制住了啊。”“……”他沉默着,又点了点头,满脸悲伤又欣慰的样子使我很不适。
“怎么了真是的……对了你刚刚说的那个魔法……只是找到意外重生之人,除此之外呢?会……杀死他吗?”
“如果不会,那就不叫禁忌了。——等等塔巴斯你听我说完!”他一把拽住转身要出门的我,
“那有什么意义!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
“他……他现在没有危险。”
我停住脚,没有回头看他。
“塔巴斯,他没有危险……只要……只要解除就没事了。我只是知道有人重生,又用这个魔法知道他在你房间后就很害怕,然后就……派人启动了它。”
我不爽地笑了声,转过身看着西蒙。
“你说的人不就是那个紫头发的家伙吗?”
“是……”
“顺便提一句。我从未站在道德层面上指责这个怪人,从未告状,也从未谩骂对方不该虐杀动物。”我得意地看着他疑惑的表情。
“我只是单纯地由于他使我感到不快,我是为了我的快乐,才去回避或当面阻止了他,而同样的,他为了他的快乐也可以反抗我,可惜他没有能力罢了。”
“塔巴斯,你……还是以能力为首要原则吗?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他跟上了我的节奏,锁着眉,神情很恍惚,仿佛十年如一梦,我注视了一会儿他蓝色的眼眸,继续道,
“你问我为什么?……你不是要杀黑玫瑰梅里美么?”
“不!不!不!塔巴斯……我也无法下定决心伤害你在乎的守护精灵,但是问题不是这个!”他顿了顿,睁开眼,双手从额头处放下,然后久久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塔巴斯,我知道你不会接受。但是你不该太相信他,因为……他的重生不明不白。——本无重生资格的人,却获得了重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西蒙说这段时的声音已经不是很响亮,轻轻的,软软的,感觉每一句话都有一种忧国忧民的沧桑、疲惫感……我把想反抗的话语暂时搁置一边,血浓于水的情感使我暂时不愿出口伤人。
“哥哥我都知道。但是我相信他。那是因为他是我的守护精灵……而且,我认为他理解我,我也理解他。我们也有很多共同点!——我觉得……这一切都很好理解。”
他一脸迷惑地看着我,我自然知道自己躲开了一个话题,重新打开新章。——毕竟我真的不想做个极恶之人去扰乱自己国家的社会秩序或是世界的自然法则,而且我认为对方早已脱离黑暗,因此威胁甚少,只是最后想到哥哥可能比我了解得多一些,故不愿当面反驳什么。
说完后,我发现自己现在的身体异常疲惫,就又靠回了墙壁,仿佛刚刚对那仆人的行为调动并消耗了过多的精力,现在的思想和话语都有些沉重倦怠,有时感觉对话甚至有延迟。
“但是!塔巴斯……”西蒙突然激动起来,脸上的迷雾一扫而空,转化为清晰可辨的忧虑感伤,“如果你真的想讨论这个话题的话……”
他叹口气,轻下声音,“……你刚才说,你们互相理解……塔巴斯,可是我不明白,你们才相处几年,他真实的样子,你看到过吗?又能……接受多少呢?”
说完便没有继续,退回桌边,看着墙壁旁沉默的我,然后他回倚在了座位的扶手上,双臂合着上半身低头沉默。
我自然知道,比起黑玫瑰,西蒙跟我相处的时间略多一点。而黑玫瑰的真实样子,我自认为见过,也可以接受。等等……突然那个怪仆人的形象浮现在脑海。
“哥哥,那个仆人不会是你故意安排的吧?我刚刚说过了,我不喜欢他。但是不代表我也会讨厌黑玫瑰!”
“我知道,你误会了,塔巴斯。”他轻轻叹息一声,然后仰面凝视一会天花板,空白如荒漠的天花板,“我安排只是因为,我认为他很可靠,而且专业技能很过关而已。”
“这就是你选择仆人的标准吗?”
西蒙愣了一下,“我试着问过你的意见。”“我试着拒绝过你!”“我……好……我真的很抱歉塔巴斯!”
他这一道歉,把我也整愣了一下,没有继续责备什么,甚至觉得自己语气过于激动了。
“塔巴斯……如果说,你和那位仆人才是唯二的两个黑化者,那么你应该就会接受他了吧?”
喂,有没有搞错,你没发现他只对你好啊!
为什么不依不饶地说这个话题啊!
……(等等,你不会想让我接受你们两个吧?)
……(咳。幸好我手下留情了。)
……(开玩笑的。)
“哼,有可能吧。”
“这是我最害怕的,塔巴斯……”他正视着我,走近一点,十分郑重其事说道,“我在想,若没有一笔涂抹地漆黑的黑暗阵营……若没有使人互相依恋怜惜的战争同盟或契约之锁……你真的能从梅里美身上找到你喜欢的、独有的斑斓色彩,坚定地选择在乎他本身吗?”
“可是没有这一切,你不就忽略了那位怪人对你的忠诚和喜欢吗……(然后觉得可靠就丢给了我,真是的,烦人。)”
他见我还是丝毫不重视,仿佛头疼起来,低头又抬头,他没说什么“只是关心我”、“为我好”之类的话真是万幸。只不过,其实我并不是对他的语重心长“丝毫不重视”,我承认他提及的东西于我好感的产生是起了有很大作用的。
“我现在不想管这些,塔巴斯……确实是你们俩曾为黑化者,这是不可抛开的事实,但是就因如此……”
他低下头,看了看墙角的阴影,仿佛想着措辞,又转回来,看着我脚后方的墙根,缓缓接着道,
“就因为你们同为黑化者,所以我还是不懂你是真的爱他、同情他……”他抬头,“还是在顾影自怜地爱你自己,在他身上……找你自己的影子?”
“影子?……”
“如果碰到尚未黑化的他,你不会很喜欢,不是吗?”
问题是没黑化时,他也不喜欢我啊!
不过我突然想起了几个梦,好像我确实是先知道再……等等……梦里的我怎么也会十分习惯他的关切(一点也不惊诧惊喜),可那时候明明没有互相喜欢啊……那黑玫瑰到底除了比那怪人更表露自己的礼貌关切,还有什么?
……
正常的契约关系,或朋友关系,
不就应该互相关切吗?
我总感觉自己弄错了什么……
——那个怪人根本不配在我身边,是他怪,而黑玫瑰才是正常的啊!
——那除了关切,或对我的某些不够理智之言语微微一笑而过,他真实的样子到底是什么啊!
会是和那个怪人一样吗?
我不知道。
西蒙看着我,我看着地板,地板看着天花板,天花板看着外界白日里的金白色反光。他肯定以为我在进行深刻的检讨反思,就没敢打扰我。紧接着我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微微抬头,西蒙也望了一眼门,又走近了一点,满是不安地说起话来,仿佛说这些话承受的不是我,而是说者本身的心脏,
“其实魔法能力方面,我也相信神人并不等同,因此更加担心你受到伤害,这是实话……”他头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小,仿佛地板上真的出现了塔巴斯我被杀死的尸体,然后目光便黏在那儿不动了。
“而在你知道这一切以后,请回答我,塔巴斯。”猛然抬头,我也抬头,“你现在不过十几岁,但是将来会面临很多个十年……你觉得,这个被他喜欢的'你'……能保持多久?”
我才感到身边一阵冷风涌来,然后转头——门大开,我惊异地回头看着西蒙,“你在做什么……”西蒙坐在远处,望着在门边的我,然后微笑,显得平静平淡又忧伤。
“我也不知道塔巴斯……但是你现在可以离开了。他会很安全的……”
我点了点头,往门外迈出,
“啊等等塔巴斯!”
依旧背着身,停住,
“我知道我对你成长的陪伴有所缺失!
而他弥补了这一切,
我真的真的很感激他!!!——
实在抱歉……我不了解你们很多地方,更不了解他……
其实,
其实我真的很想让你一个人去好好了解他,
不给任何提示地让你一个人认识他的一切,
通过……
未来相处的经历,
但是又怕这样太危险了……”
我听完,
就直直离开了,
——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
风吹闭了西蒙的房门,
飞出剧烈的撞响,
我感到很冷,
周围尽是从一个个房间的未关之窗里传来的凉风……
西蒙哥哥最后那几个字触动了我,
竟把我带入了一条不敢触碰的记忆河流,
汹涌的河水激起浮沤阵阵,
划过我的身周,
水浪变成蚕丝般使我作茧自缚。
呵,作茧自缚?
以当时之情形看,
那法术的样子好像还挺恰当……
———————————————————
——好吧……
……
——我会好好想想的。
————————————————————
“咚咚!——”
我从窗台走到王子的卧室门前,
房间外的动静又突然消失了。
稍微开启一条长缝,见到一团黑影黏在某个角落,被几个雕塑作品的阴影遮去高光。
他眼神古怪,瞥我一眼,做了个手势。
“嘘!——嗨。”
我皱了皱眉,一想到他早上的那种浮夸傲慢的表现和蔑视的目光就令人作呕。我退回房间里,关上了门,直到周围的人声又消停下来,我再一次听到了敲门声。此次内心浮现出当时中午见到他和王子殿下时的情形——他面目惊惶、惨白,不断后退,惊恐地看着黑暗笼罩了自己。
我笑了一下,又听敲门声急促不安,便稍按转在把手上,微微打开,忽地,一阵风卷,一个影子缀挂着紫罗兰色扑过来,我一接,只见他转体反手一按,关上了房门。
“……”
他朝后扶着门,果然心神不宁,没有了早上的轻浮嘲讽感,甚至担忧重重地欲从门的震动声上辨别房外有无“敌军”的追击。
“谢谢……谢谢你……”他感激道,说话的声音里掺杂着柔而错杂的小声喘息声,像是一路狂奔到此处的难民逃犯,神色慌忙地倚靠门好一会才缓过来。我叹口气,不愿收留他,扭头看了眼渐晚的天空和敲响的钟楼,突然神思回转揪住了曾经的决定——“问候”他一下,弄清楚自己重生的原因。
好,就这样做。
耐下性子,回避掉他慌乱的、可能异于平时的举止,在卧室门边侧头盯向窗外的霞云滚滚,脑海里依旧雕刻着一座他冷傲讪笑时的人物塑像(可能我认为这是对他的礼貌尊重)。终于等他苍白的面容渐渐恢复血色后,他暖色调的笑容也染上了耳尖,愉悦紧张地像是刚刚逃脱虎口,热情快活地过于明显。
这算是恢复了吗?
笑得怎么这么灿烂……
还是有些不欢迎和禁觉地,我转身离开卧室门、回到窗沿,一扭头竟见他感伤委屈地像个孩子的一面,苦着脸,心灵受到打击般地一动不动沉头好一会,随后又仿佛一瞬间长大成人,调动检索出来了某一块知识技能,很熟练地据礼节朝我问候,最后小心振翅跟来。
这一切实在令我惊讶。
甚至是好奇。
我睁大眼睛,他面对着我,我克制自己的不自然状态,再次铸造起厚厚的意识铜墙防御外敌,而他高长的身影却在我视野中不断放大、清晰——发梢的丝丝密密,衣领的白皙淡透,袖口的霜雪色调,还有夜潭般深青的眸色,在霞光里一一显现。我目光下置又高抬,微怔,发现他此时眼神里的杀戮气息也消失了,反倒是像刚刚被追杀过的猎物(事实也差不多如此)一双鸦青色里仿佛空缺了什么——不显得因混杂各种蔑视讥讽而与拘谨有礼的行为产生突兀感,反倒是双眼如淡水河一般纯净得可怕,像是一片没有生机的潭水在月下抖动着敬怯的清波……
“啊尊贵的客人,好精灵,请允许我平静一下难以平复的心……”
他颤着道完,仿佛还在追溯中午的记忆而心有余悸地低头沉着脸,双眼低垂着,右手搭于左肩之下,左手绕在腰际之间,似乎在发冷,抿唇抑制着呼吸,佯装着某种我希冀重新看见的冷静傲慢,并和自己靠在墙壁上,和我隔着一扇紫红天空的恰当距离。
——我当然更加满意他现在的样子,因此也礼貌待之。他现在身上的装束显得更加贴合美观了,把身形的修长凸显得淋漓尽致,连下颚线的弧度都在傍晚霞光和忧愁善感的情绪之中显得完美动人、楚楚可怜。很难让人不喜欢。
“这位好精灵……”他回头,似乎鼓起勇气,看着我——眼眸映进残霞的紫光——双手慢慢放开自己的上半身,转过来,很正式的样子。
“我请求你!——和我成为朋友……可以吗?好精灵。”他声音大起来又小下去,弯腰俯着身,紫罗兰的发丝垂荡下来遮住双眼,真诚道完以后,深吸一口气又激动道:
“若不是你的出现,那个王子一定会杀死我的!”
我目光往下滑——他被黑魔法侵染上的痕迹从绷带里溢出……连草药的芬芳都掩盖不住的气息——以王子殿下的战力,即使是轻伤也该是万分疼痛的。
但是我从未预料到此种发展,以及他性格这样的一面,又结合他的话语,便开始戒备起来,没有顺势答应对方。
“朋友?我猜……这位花仙不过是想掩盖相拥时开启禁忌法术的事实吧?”我善意地微笑着,他显得惊奇,倏地冲近然后再一次相拥,带着风声,只听有一种布帛乍裂的清脆声响,接着线头般丝丝软软的魔法碎线在周围浮绕,我呆在原处,发现他这个人的形象又一次模糊起来,皱起眉,叹息后轻轻分开彼此。
“你知道平时这样做的后果吗?”我冷声言道。
他显得无辜,眼睛睁大后,也就没有了早上眯笑时的不屑与嘲讽,惟独留下忙乱不安的心情。(我总觉得他这样的人,要么是十分信任我,要么就是过于单纯——竟喜欢把神情都现在脸上。)
舒口气,
再次感受着轻松如意的四肢身躯,我不准备很正式地感谢他,但是随口的一句“谢谢”却使他惊喜……实在太奇怪了……
而等我出现这种想法时,我再一次警戒起来,厉声严肃地拒绝了他的请求:“但很可惜,我并不喜欢和这里的人做朋友。”
“我也是一样的想法。”他接过话很自然地埋怨起周围人来,但是埋怨地恰到好处,并不使我反感,说实话单凭这一点,我会主动和他成为朋友。
“你刚刚说,你不喜欢那些人,不喜欢他们的闲言碎语和恶心举止,那为什么要来这里工作?”
“我?那肯定是因为仰慕皇室贵族的美丽高贵啊!他们简直太完美了,不是吗?”
我怪异地向他看了他一眼,仿佛知道他“平步青云”一路升为王子侍从的原因了,但是仰慕吗……总觉得他的心理年龄在我心中直线下降。(可也不必明说,毕竟仰慕爱戴他人才不是幼稚的表现。)
“而至于那位王子……好精灵啊……我实在没有能力去使他高兴(我宁愿去沙漠里伺候骆驼,起码还不用到处跑,也不用天天猜骆驼在想什么!)……只有您这样能察言观色的智者才能够如此与他心心相印啊!”
我看着他真诚的目光,犀利和冷漠消散,只剩下诚意和微微的奉承,我舒适也不适。“不,我并不能。相反,你更了解他,能察言观色的是你。我……”
——我不过是依靠守护精灵与契约者之间的一些关系。
——当然这些不说为好,并且我其实也算是了解、理解王子的,大不可被套进去,然后妄自菲薄。
而且需要申明的说,我认为自己对这花仙的感情,还尚未到友情的高度。最多是欣赏其富有神性的美貌,和皇室贵族般的礼貌举止,以及好奇他那一种……反差强烈的古怪个性。
“我?”他显得抵触并恐惧起来,“你认为我能够使他高兴?!你问问他这一年下来对我的看法!而且还有他刚才中午的行为!……”
“我猜想,你是刻意不想让王子高兴吧?能使某人极度厌恶的人,说不定对这个某人的喜好……一清二楚。”我笑了一下,一边走前一段距离,扶正了被晚风刮地摇颤的花瓶,挪至安全无风的位置上。
“而且这位花仙,我有必要解释清楚,王子殿下以前并不是如此,只是积怨已久的爆发而已。”
“(那也太极端了吧)……爆发,啊那你,不,他可是无辜的啊!”
我用一种很无语的表情看着他,看他一脸担忧地安慰着并不在场的王子,最后我实在受不了后出声打断了他。话说回来,他刚刚说自己并不愿讨好这里的皇室成员,也不愿意和其他仆人侍从们搞好关系,并且活得恐慌并消沉,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西蒙陛下吗?
——看他听到此话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了。
“啊是的!——我只是有朝一日希望王子能向国王陛下表示不愿留下我,只有西蒙陛下才是勇气国皇家的典范啊,是全民所仰之人!”
我没有任何生气的理由,认真看着他。尽管我完全不能理解这种恣意妄为的举动(也许他根本不抱有期望,所以只能去无声地反抗埋怨这一切事实),而且像他早上中午这种浮夸的行事作风,简直哪个主管都想天天按规除罚一顿!也幸好碰见不愿搭理他的塔巴斯王子了。
王子……
等等……
暗示,停手——契约关系……
突然又想起这花仙那时惨白战栗的表情——一瞬间感觉他之脸和曾经那些人的脸逐渐重合在一起,在微冷的风里形象变得恍惚迷离,变得难以分辨……
前时因死亡而消淡的世间记忆被再一次点起,燃起的记忆之火熊熊燃烧,灼痛心扉——那种作为平庸之辈、凡人之躯的人们面庞上的战栗,黑洞洞的嘴,和死尸一般在刀剑之下的僵直举止,重新回流进脑海,我皱紧双眉沉下脸,欲在脑海里杀死这些讨人厌的记忆。
这时他握住了我的手腕,把我从记忆的沼泽里拉出。
我抬头,看着他,
“是我刚才说话不好听了吗?我知道……唉有时装太久也不是好事,你看啊,我都不会讨人喜欢了。”他低下头,发下一片阴沉沉的,轻放开我的手,然后用更柔和的声调解释道,
“其实我的意思是……他们两人都是我们勇气国的骄傲!榜样!(你开心就好吧,我认为也只有你才能接受他这种性格~)要是没有塔巴斯王子,我也不能遇见你啊,我最敬佩的黑玫瑰花精灵!”他边说,边诚恳地望向我,我承认确实被此画面打动了一瞬。
——当然,我很感激他没有用“王子的守护精灵”来称呼我,有时我迫切地需要自己。
但是我认为,
他在把我绕进去,
我依旧不知道他的目的,
而且我甚至不清楚他敬佩我什么,
他真的会敬佩一个今天刚刚认识的人?
难道这一切都单单只是为了一份友情吗?……
“我太羡慕你了……您!是羡慕您!”我刻意小心地避开他炽热的目光,“好精灵,因为您可以直接地表示不喜欢,我却不可以,我只能——”
——在角落里讪笑讥嘲。
——我知道自己心里打断他的原因。
——但说实话,愤怒和抗争精神,被礼节性地压制成笑容满面时,难免面目扭曲做作,若众人都以为他是变态什么的,也太心寒了。
“我其实一般不这样做。”——轻轻打断他。
“是的!啊请原谅我。其实不该等一个人积怨到爆发疯狂时才跑到他身边高高在上地斥责他!”
“我很赞同。”
……
不难注意到这种话语的针对性,我反复提醒自己对这个小小凡人只是欣赏——他的美貌,他的礼貌,他的个性。但是,其言语中好像有一种独特的魔力,使我不由自主地去从他身上寻求共同点,从而萌生一种——“啊!我们简直是知己!”的心情。
这令我不得不紧张起来、更加警惕,但是此时我似乎并没有点破他的欲望……一个小小的花仙还能有什么目的?多一个朋友……很可怕么?
于是,我接着想他的话,
他说不该斥责积怨爆发的疯狂举止吗……
疯狂的举止……
疯狂的举止……
那只鸟!——那只伤残至死的鸟!——伴随着当时刀剑般的目光,他的目光,重新撞进了我的脑海里,尸体膨胀起来从记忆之海里浮起,诱起了一堆纷纷扰扰的虫蝇在我耳畔围绕嗡鸣——也许……是站在暗处的他,用魔法攻击下来的吗?(但当时没有看到他明显的攻击倾向,只是他一闪而过的犀利眼神被我捕捉,接下来就被铠甲的各种银白色光线压盖住了)……
其实……就算是他所为,我也并不反感。
反倒是心情很好。
我很自然地把我的目光转向他——他紫红色的发丝渐渐沉没在紫红色的晚霞里,艳丽的色泽透进一种温和,天际亦更添一分俏丽。
烧红的云雾逐渐缭绕上苍穹和月光,月影低首脱帽,洒落在水潭一处,荡起一阵阵风的涟漪……不知不觉地,我靠近窗台,他却将我拦住,试图向我解释周围的侍从守卫是多么的惹人生气和机敏狡猾,然后用身影盖住了光线照来的地方。
我在想,倘若他的想法与我这样相似,那要么他身具读心观色之术(只是我不至于被凡人看穿),要么深究古籍传记多年,要么就是……人生经历或某种精神境界实在与我相似。
而一想到自己,就想起本来交流的目的了。
但现在问题好像变得不重要了,
我并不想因此打乱两人沟通的思路和节奏(只要警惕几分就万无一失。)
“嗨……还好吗……”我没有回复他,低着头。
那经历相似呢怎么说……我试着回顾他的言论。发现无非环绕着对当今皇室成员侍从的贬低鄙薄,和对皇室贵族精神本身的仰慕神往;不是对周围人的埋怨,就是对疯狂举止的抱不平。从这几点其实可以稍作猜测:他也会爆发——除了无声的蔑视,还有有声的行为,就像他所提的疯狂举止一般。这样便能证明鸟的死亡了。
当然,也可能只是我并不相信一个凡人有能力在被众黑暗(成员侍从)包围又难以接触到光明(西蒙陛下)的情况下如此忍耐克己。
可那样的话,王子殿下就会……
我想到这不愿再想下去了,看了看这个和他有紧密联系的古怪仆人,下定决心顺势而为一下。
调整呼吸,调整目光的柔和程度。
晚风将他眉宇的散发吹动规整,我只是注视着他,礼貌微笑着靠在他身边的墙上,风一起吹拂起来。很快,他回头,看着我,然后从窗边转身对着我,“啊,您生气了吗?”“没有。我很好……谢谢你。”
“哦,别这样客气,好精灵!和你说话是我的荣幸!”
“其实,这位花仙,我们朋友之间……也可以十分礼貌呢。(我当然是很期望如此的。我可不希望礼节与克己会导致友情的疏离。)”
他睁大眼眶,惊奇地看着我,
我笑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又突然担心起来,
“等下,你这样解除我身上的禁忌魔法,会不会遭到西蒙陛下的责怪?”
他更加惊讶了,连连摇头,“啊,你不用担心我……我了解国王陛下的性格哈。王子只要一说,那么陛下迟早让我来解除。哦对了你想去接他吗?天好像晚了……我……就不去惹他厌了。毕竟你是喜欢他的。”
“我会的。”我微笑,走至门前,回头便见他久久看着落日那即将流尽的红光,迟迟不愿离去窗边,
“如果需要的话……这位花仙,你可以随时找我倾诉。”
“真的吗!”他猛然回头,“原来大家说花精灵就是神明是真的!那我能向您忏悔我自己吗?”
“不,不必,只是……朋友之间的倾诉。还有……
任期结束,早日离开。”
说完,我关了门,走出房间。
——脑海中的戏剧不断重演,像热油里翻滚的活鱼一般在我记忆片段里滚动播放,鲜血和热气像海风一样扑在我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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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
自己一直不明白什么是友情,
只知如何开始,如何得到,又如何失去……
但是这样就是友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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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我现在写得有点害怕。
所以不予置评……
你们也许会发现我接受任意磕,但是没给磕的机会……(没写很多角色)
算了,我写的时候很开心,那就什么都不管了。(ノ`⊿´)ノ
总之,大家有缘就和我一起呆到第二卷更新完吧。(7.3)
最后,
晚安,叮叮车!(是个有点滑稽的火车,由大小形状不同的车厢组成。)
【别走!今天还有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