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偶然翻出多年前的相册。
里面一张很旧很旧的照片深深的吸引了我。
照片上有两个人,我的父亲和一个陌生的外国男人,比父亲高出半头的他把父亲紧紧的搂在怀里,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和记忆中的父亲不太一样,记忆中,父亲好像从来没这么开心的笑过,他是个很严肃的人,总是板着脸,永远都泡在书房里,母亲也很早就告诉我没事不要去打扰父亲。
不知为何,脑袋里有个声音不停的告诉我,去问问,去问问父亲,有关这张照片的故事。
我鼓起勇气敲来父亲的书房,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在他对面坐下。
“有什么事吗?”
“我找到了这个,照片上这个,和您一起的人是谁?”
他接过照片,我看到他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没关系的,您要是累了就先休息吧。”我把茶杯递给他,父亲的身体一直不太好。
“没事……”父亲看着我,又看了看照片,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他叫伊万·布拉金斯基。”
“我在俄罗斯的时候认识他的。”
我的确听母亲说过,父亲年轻时曾在那个寒冷的北方大国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他是公司里一位董事的儿子。”
“那您和他现在还有联系吗?”
“没了,”父亲脸上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笑,很平淡的跟我说,“早就没了,我现在连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您和他的关系好像很好。”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父亲很少见的摸了摸我的头,“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你确定要听吗?”
我点头。
【我当时在一家公司工作,伊万是上级的儿子。他很喜欢问我一些关于中国的事,我以为他感兴趣,每次都会很有耐心的回答他。
我们的关系也因此变得很好,突然有一天,他告诉我,他喜欢我。
我仔细考虑了一下,觉得对他印象不错,所以就没拒绝他。
俄罗斯恐同很严重,所以我们一直没公开,但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件事还是传出去了。】
父亲把袖子卷起来,我看到他的胳膊上有一条很狰狞的疤,像一条丑陋又巨大的蜈蚣。
“这是有一次反同游行时留下的。”
“我们一起被抓出去,就有了这条。”
他说的风轻云淡,好像那条疤长在别人身上,和他没关系。
【他的父亲知道了,让我离他儿子远点,并给他找了一个背景相当的未婚妻。
我也累了,分手后回了国,我们之间就断了联系。】
“然后呢?父亲就没想过再去找他吗?”
“然后我和你的母亲结了婚,有了你,我爱你,爱你的母亲,这样就够了,我很满足。”父亲笑了笑。
我知道,他在说谎。
他明明很在意。
“那个时候,同性相爱真的很困难吗?”我问。
“是的,无论在我的国家,还是在他的国家,这都是不被认可的,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未来,分开只是时间的问题。”
“您同意我和××在一起,也有这个原因吗?”
“你和他在一起很快乐,这就够了,我觉得××是个好孩子。现在的世界,开放平等,每个人都有追求爱情的权利。”
父亲说,“王耀放弃了伊万,我不希望你和王耀一样。”
我离开他的书房,关上门。
父亲的故事漏洞百出,但唯一确认的一点就是他当年一定很爱那个叫伊万的人。
或许伊万也早就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妻子孩子,但我相信他不会忘了父亲就像父亲十几年来一直没有忘记他一样。那份感情不是年少轻狂,不是随口一说的谎言,而是父亲下定决心准备孤注一掷的真情。
父亲的说这段往事,声音平静的不像话,仿佛说的是别人的故事,他只是个恰好目睹全程的傍观者,更多的细节事情父亲可能永远不会跟我讲,不管是好是坏,都是属于父亲独自一人的,作为真正的“傍观者”,我只需要做好自己,不给父亲留遗憾不给自己留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