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温宜次日离府时,绚烂的阳光,照在人身上,竟有些滚烫。
宇文怀名下的私宅,身处闹市当中,温宜当时也奇怪培养暗卫的地方怎么选在了城中最中心处。
夜色下笼罩的书房,宇文怀在暗暗的烛火照及他阴郁的脸时,掩藏起浓重的深沉。
他扯了扯嘴角说:“谁能想到人群最汇杂的地方,有人敢隐匿其中呢?
温宜恍然明白,原来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适用在此处。
一踏进院门,青鸟就迎上来:“姑娘。”
温宜颔首,走进宅院,周围皆是野草横生以及一棵高白余迟的菩提树,枝干伸展而修长,树叶荫庇着正厅。
只有中间用来过道的地势,安放了几块形状扁平的石头。
“闲暇时,让他们打理一下院子里的野草,不然,雨一下,这里就成池塘了。”
青鸟落后几步,点头应是。
青鸟是位男子,是温宜无意间在人牙子手上见到的。
那时候,他如牲畜一般锁在笼子里,身上衣衫褴褛,长相也被脏污掩盖起来,唯有那一双如琥珀蓝的眼显露出如狼般的冷血凶恶,惹人注目。
温宜看中他的眼神,就将他买下来,没想到,领回来洗干净,这人竟是异域长相。
长眉若柳,身如玉树,偏偏长相英武锋利,与那双蓝色的眼凑到一起,也是别具风格的俊美。
问及姓名,他摇头不语,温宜清冷的脸上浮现迷茫神色,总不能取一些月一月二那般草率的名字。
偶然间,鸟群掠过,温宜想了想说:“不如以后叫你青鸟,传说青鸟是西王母的使者,传送佳音和吉祥,象征快乐与幸福,望你以后翱翔于天地间,不受拘束。”
青鸟不禁被她所说的意味打动,幸福、快乐、自由原来他也可以拥有吗?
自此,青鸟就留在她身边,习武学文,只是对自己的来历,只字不提。
行至廊道,入偏房,一排排的书柜排列两边,里面是一方书桌和后方最大的书柜,青鸟扭动了下桌上的砚台,书柜刹时分为两边,空出来的是一条暗道。
暗道走到尽头,青鸟按了按墙壁突兀出的砖块,前方的地面塌陷,变为深邃的阶梯。
一直往下走,赫然是崭新的场地,犹如一个房间,而这个房间格外的大。
每一个间隔,就是一个训练场,不同的兵器,不同的训练方式,直到所有人都融会贯通之后,这个宅院才会真正荒废。
近战、远攻、暗器……
而他们不仅要在武艺上精进,还要在下午进行统一的文化课,直接来说,温宜其实是按照皇家的标准来训练的,只是晨起晚睡的时间宽容很多。
大致看了一眼,对他们的现有水平有了底,温宜也就没再看,青鸟是最早来的,她也很放心将这里交给他。
温宜边走回去,边与青鸟说话,大都聊一些这帮暗卫的训练计划。
忽然,温宜停住,认真地说:“青鸟,谢谢你,其实你所报之恩早已足够,如果有一天你想离开,那就离开,去看看外面的天高海阔。”
青鸟脚步略带踉跄,目视温宜背影,失神片刻,最后苦笑道:“您不愿意让我继续追随您吗?”
“不是不愿意,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宇文怀挑选出来的,我无权决定他们的去留,
但只有你是我带来的,我走之路必定艰险荆棘,你跟着我有可能会死,宇文怀狠辣无情,跟着他身处权利争斗的漩涡,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与其这两种结果,不如你独自闯荡江湖,好歹有自保之力。”
青鸟无力地垂头,温宜眼里包含的遗憾惋惜,他都懂,只是,他想这世上总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他抬起头,目光是一往无前的坚定。
“姑娘,我只信你,我是愿意为你去死的,所以,别丢下我。”
当那双清澈的、满是祈求的眼睛注视你时,是很难不令你动摇的。
最后,温宜只能无奈道:“有一天,你会明白,没有人值得你付出生命的代价去做任何事,青鸟,时间还长,再慢慢想想。”
白袍使者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暗暗想,温宜,不会有人比你更值得了。
日头最盛的时候,青山院中,玥公子房门前,一位铁铃铛婢女身姿挺拔,跪于院内。
身后的小厮婢女来来往往。
“唉!你看她那个样,也不知怎么想的,竟敢肖想做玥公子的侍寝婢女。”
“呵!也就看个笑话罢了,即使公子仁心,也要看她能不能过关斩将呀!”
在这些来来往往的婢女小厮中,一个身着紫色衣衫,姿容尚可,面料首饰明显比其她婢女好的女子,恨恨的望着楚乔跪着的身影。
“凭她,也配!”
她身边站着个铁铃铛婢女,衣饰也略微比同阶级的好一点的女子,附和道:“锦烛姐姐不必为这种攀龙附凤之人生气,莫说是成公子侍寝婢女,她连择选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端听他人嘲讽,楚乔的身影始终岿然不动,阳光灼热得快将人烤化,楚乔宁心静气倒也还算坚持得住。
越是热,楚乔的脑海里越是回忆五哥的样子,他们相处的场景,回忆一点点侵蚀着她的心,头脑也越是清醒。
想报仇,就要向上走,让自己变强,接近宇文玥是现在唯一可行的路,既视他为仇敌,使尽千方百计也要杀他。
朝夕交替,月上中天,宇文玥手中持有竹简,看了看窗外的月色,打开门 走近院中跪着的楚乔。
“为何参加择选?”
“我这样一个低级婢女,自然是想要更好的活下去。”
这个理由,对于别人无可厚非,对于倔强的她却是牵强不可信,宇文玥没有多了解她,但只看她在围猎场的表现,就知道,她虽不甘地位低贱,却不会攀附他人。
“非走这条路不可?”
“我只有这个选择。”
心性绝佳,武艺也算上等,稍加训练,此后不可限量,内心暗暗评价,嘴上却不留情面。
“昨夜,你亲眼瞧见我杀了你哥哥,今天就赶来祈求做我的侍寝婢女,尊严何在?”
楚乔捏紧拳头,平静地说:“下等奴婢,命都不在自己手里,任人磋磨,谁都可以踩上一脚,命运如此,何谈尊严?”
宇文玥深深看一眼楚乔虽跪下身姿却依旧挺拔的样子,饶有深意地问:“你可知侍寝婢女是要在主人身下承欢的?”
楚乔身子停滞一瞬,好似立刻又想通了,叩头答:“奴婢明白,请公子准许奴婢参加择选。”
宇文玥毫不在意地走回房间,留下一句话:“如你所愿。”
墨色在整片天空蔓延,黝黑的乌鸦在夜色中,飞落在树木的枝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