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中,除却人界,在新一天的朝阳来临时,漫天飘洒着飞扬的信笺,一张张都是同样的内容,揭露长留山摩严的种种罪行,于是,不约而同的,六界的目光齐齐关注着长留。
此时,作为仙界翘楚的长留,一片静默,因为落十一带着糖宝的离开,火夕和舞青萝组织弟子清扫信笺,但他们都清楚流言已是遍布了。
昔日高大,视为长留中流砥柱的世尊,如今是与妖界樊清苟合,诞下子嗣还翻脸无情地为了自己,杀了二人,何其无耻。
现在,长留已是人心惶惶,人人退避三舍的地界,一些大门派甚至纷纷将自家弟子召回。
贪婪殿里,大门紧闭,摩严坐在无限黑暗中,门外,传来白子画和笙萧默的叫喊声,他始终沉默,不知该想什么,也不知该如何想,因是他造成的,如今果结成,赤裸裸地揭露在世人面前。
没有一点回转余地,正如当初他不给樊清和竹染回转余地一样。
他只能无谓的躲在黑暗角落,像绑在柱子上一样,等待着大雁啄食的凶猛。
长留山,温宜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它是一切故事的开始,也是一切故事的结束,
今日,她没有什么特别的装扮,只是素白的罗裙,简单的白玉钗,挽了个少女发髻,似是江湖游人,如初来这世界的纯粹模样。
不管人们望向她的眼神是什么,她如同当初走向三尊殿一样旁若无人,不管不顾他们的想法。
仰头看到高大的耸入云端的贪婪殿时,温宜召出白虚,圣洁的光影御天而去,大殿上,弟子们的眼里留下温宜的背影。
快接近犹如空中山的三座殿落时,温宜扬开袖口,白白胖胖的鸽子一跃而出,展开翅膀煽动,围着温宜飞了一圈。
“走吧,我已要为我的道殉葬,不能再陪你,去找千骨,一起度过往后的岁月,要好好的,小白。”
小白的眼睛是蓝色的,像海一样漂流灵动,它懂得的,所以流泪,飞远。
再次踏进贪婪殿,枯萎的青梅随风飘起又坠落,似乎它们也了解,这是温宜的最后一天。
“温宜。”
身后的声音将她唤回心神,回头,就是白衣如玉的白子画,复杂地看着她。
“是你做的吗?”
白子画本来是去处理长留弟子去留的,在一瞬间,他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观微看到温宜的身影,他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期许和忧虑参半。
但他还是遵循自己,来见温宜,你看,情一旦出现,无论凡人还是上仙都会为之乱了方寸。
温宜嘴角泛着淡淡的笑回道:“是我做的,他总归要为做出的罪付出代价,不是吗?你们应该比我这个半路修仙的更懂因果二字。”
白子画默然无话,正当温宜要走向贪婪殿大门时,他挡在她身前。
“足够了,当年的事已经天下皆知,你的报复足够了。”
温宜突然觉得好笑。
“原来仙人也逃不出近亲原则吗?你们之所以宽宏大量,是因为你们不是我,也不是我父亲和他的母亲,你们没有体会过我们的痛苦,而里面的那个人,是造成我们痛苦的源头,你们是他的同门师兄弟,当然会站在他的层面开脱,嘴上说持公正之心,有罪的换成他你们就难以维继虚伪的表面了吗?”
白子画无言以对,造成罪恶的人偏偏是自己的师兄,可他不能视而不管,立场的天平该如何平衡,他第一次迷茫了。
“让她进来。”
深重的叹息透过大门,摩严出声打破僵局。
温宜绕过白子画,随即一言不发地推开门走进,那一刻,仿佛深渊吞没,她陷入黑暗里,把门紧闭,不让外面的一丝光亮透进。
闲散般,信步走过每盏烛火台,一盏盏点起,温暖的火顿时将黑暗撕扯,徒留满堂的明镜,
摩严颓废的坐在地上,狼狈不堪。
“我以为你还能再坚持坚持,没想到堂堂世尊也是抵抗不了罪行被昭然若揭的感觉啊!”
说这话时,温宜满是戏谑,面上却是没有笑意。
她心里没有痛快,只是觉得麻木,原来影响了三个人人生的人,也不过如此,自以为是,不堪一击 。
摩严踉踉跄跄地扶着地起身,头发散乱,面容沧桑了不少。
“你来是要替你父亲报仇吗?那么杀了我吧,我不会还手。”
温宜平静得如同苍老的老人陈述,看不到一点情绪波动,也看不到掩藏之下的了无生机 。
“我来,只是想问问你,后悔吗?为你做过的事后悔吗?后悔为了体面杀死一个真心对你的女子,后悔毁掉亲生骨肉对你的敬仰和孺慕,我想问一问你,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那样做吗?”
摩严深深地垂下头,沉沉的答:“我对不起樊清和竹染,也对不起你 ,如果再来一次,我再不会选择遇见她。”
“呵,原来只是后悔遇见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