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要说,江景云并不反感这个有点聒噪的人。他从小和父母相处时间不长,又和同龄人不太玩的来,总一个人呆着。有一个人在旁边七嘴八舌,唤回他一些好人气爱热闹的孩童本性,也体会到了依赖别人的新奇感受。
在疼得睡不着时,陪他彻夜闲聊的是陈冉。
化疗回来错过饭点,替他开小灶的是陈冉。
在他沮丧迷茫时开解他“怨天怨地不如劝劝自己”的也是陈冉。
……
江景云之后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不是病友,多好。
陈冉的病情毫无预兆的恶化了,短短几天就瘦脱了相,不过这完全没有影响到对方有条件就作天作地,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作天作地的顽强乐观精神。
相比之下,小江景云比他本人还要不知所措。
小朋友毕竟没有真正经历过亲友亡故,有时半夜睡不着就跑到陈冉床边守着,生怕这个人第二天早上不会起来和他说。
——硬生生把半夜惊醒的陈冉吓憔悴了。
看到平时焐不热的小鬼抿嘴一言不发、腿上却诚实地跟着他,陈冉笑嘻嘻揉他头——不出所料手被打掉了。
这天江景云进仓做化疗,若有所感,忽然一阵心慌。
他知道时间差不多了,但不知道陈冉会不会不告而别。虽然他不是无知幼童,过早的懂得许多事。但陈冉平日也几乎不把它当作孩童看待。
他对推病床的护士说:姐姐,麻烦快一点……快一点!
408的床铺之一已经空了,一个陌生的高瘦青年站在一边拎行李,一个熟悉的坐在空床板上等他。
“这是我室友,江景云小朋友。”听声音陈冉精神还不错,似乎在向来人介绍他,“小鬼头,这是我兄弟白宇楼,你可以叫他白叔叔。”
倚墙的青年冲江景云点点头。闻言腿一动,不轻不重的踢了陈冉一脚。陈冉没费什么功夫就避开。江景云虚弱地躺在移动病床上,从他的角度,白宇楼细白手指搭在深色床板,有一下没一下地敲。
“总算等到你了,小鬼,”陈冉说,江景云明白他兴高采烈的原因,便听他接着,“我想出院,四处走走看看,去黄山看松,去泰山看日出,还要去大兴安岭外看雪。”
“恭喜你呀,陈大叔,”小朋友想扯出应景的笑,却被一片飘来的阴影遮住了眼——陈冉已经走过来,指腹抹过他眼角。
“江小云,你是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