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卿大人觉得,上海能坚持多久?”
“最多三个月。”
“……”赵窈咬了咬后槽牙,装作乐观的样子,“这也不全是件坏事嘛!至少能让那群日本鬼子知道,我们中国人可不是好欺负的!还说什么‘三个月亡华’,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转过一个胡同,眼前豁然变得明亮,街上行人很少,灯火通明,却是一派安宁的假象。
暖黄的路灯从头顶上打下,照清了小姑娘手中紧攥的一张宣纸。
玉白色的宣纸上隐隐有黑色墨水留下的痕迹,在灯光下显得这张画年代久远。
本着转移话题的意图,老板主动打破了凝重的气氛,“人救下来了?”
赵窈手下力道不免松了松,连忙打开那张被攥皱了的宣纸,许是因为这是件好事,她回答的语气难掩高兴,“嗯!只能说徐先生命不该如此!”
“我感觉,尽管徐先生他线现下有些落魄,但迟早有一天,犹如蒙尘璞玉拭去尘土,他的名字会被世人所知晓,他的画、他的技艺会被世人所称赞……这只是时间的问题。”赵窈这么说着,不免看向手中的画,赞美道,“你看,徐先生这马画得当真是好!”
撇开精湛的技艺来看,这徐先生的马画得那叫一个栩栩如生。
白色的宣纸被橙黄色的灯镀上了层暖意。画中的马儿正尽情舒展着四肢,肆意狂奔,纯黑的鬃毛像是被狂风吹舞,飘逸张扬,雪白的蹄配上玄黑的马身,远看,就像它要冲出周身束缚,畅畅快快地在广阔的天地奔跑。
总结就七个字——那是自由的味道。
“确实。”老板收回看向这幅画的视线,如实答道。
……
……
他们将那些古董分批按顺序装运到了码头,送往台湾。
意料之内,上海三个月就沦陷了。
海上的月又大又圆,夹板上的风又凉又狂。
老板身后响起一阵有规律的、熟悉的脚步声。
“怎么,睡不着?”赵窈走到他身旁,明知故问。
老板望向前方的明月,凤眸中满是思念,“苏尧现在已经十二岁了。”或许,他会一直顺利地活到二十四岁。
不过,后面那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切,那长旭还有三年就十八岁了呢!”赵窈睁圆了一双杏眼,为那个少年抱不平,“怎么没见你多关心关心他呢?!”
这么说着,她伸出葱白的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肩,“上卿大人,你这心呀,可从左边一直偏到右边去了!”
指尖顺着她的话从左肩往右肩滑,只是很快便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给握住。
老板无奈地笑了笑,“是是是,我偏心……好在,长旭还有小殿下,不是吗?”
“切,明明孩子是你带回来的,最后却要我操心。”虽然赵窈嘴上如此说,但她眉梢、眼睛、唇角带着的笑意都在表明:她其实挺享受当姐姐的这种感觉的。
趁他们闲聊打趣的功夫,火轮船已经彻底将身后的明月甩远,远到抬眼时,只能瞥见远方一个光点正变得愈来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