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烛(六)

他自己并不知道，对于那些师弟们问的佛经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的只言片语，被师弟们当成是高深莫测的禅语。

他并没有解释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小和尚还是喜欢和烛说话。

虽然烛三句都离不开劝他吹灭蜡烛这句，但他还是喜欢。

一天晚上，他吃晚饭的时候被几个师弟缠着讲佛经，一直缠到了天黑，都还没有结束。

师弟们知道小和尚的职责是看守神殿，有个叫重八的师弟自告奋勇地替他去了。小和尚找不到理由阻止他，他害怕别人看到烛，这也害怕烛只是他一个人幻想出来的，他害怕这所有的这一切，不过只是浮梦一场。

然后他就被热情的师弟们缠着聊佛经聊了一整晚。

其实他并没有听，全部心神都不在这里。

天逐渐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他就立刻跑到伽蓝神殿，却看到方丈在严厉地训斥着昨晚替他值夜的重八师弟。

小和尚一惊，认为方正发现了烛，其实事情比他想象的更加严重。

昨夜重八师弟，在值夜的时候睡着了，香烛被老鼠啃了一个洞，在底部。

小和尚心痛得要死。

他恨不得方丈训的是他自己。

重八师弟在晚上偷偷用扫帚打伽蓝神像，伽蓝神像连自己面前的东西都管不住，还怎么管庙宇?怎么管天下？用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笔，在神像背后写上了“发配三千里”。

小和尚他都看到了，但是他却没有阻止，因为从那天以后，烛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但是这根香烛还是一如既往地燃烧着，一分都没有少。

小和尚用以前蜡烛燃烧过的蜡类填补了那个缺口。看上去就像崭新的蜡烛一样。

小和尚还是夜夜守着神殿，夜夜盯着香烛。

终于，有一天晚上，烛又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她依旧是那么的艳丽逼人。

她左手的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掉了半截，代替着的是一条很丑的红色蜡布。

“木鱼脑袋！你说你怎么陪我的裙子？”

小和尚傻傻地笑着。

她还在，

真好。

“木鱼脑袋，如果我教你怎么赚钱，你不就可以赚上许多，给庙里添香火了吗？”

可是那些香火，都不是你……小和尚心里默默地想着，摇了摇头。

“小和尚，那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烛气得在大殿内乱飘。

他到底想要什么呢？小和尚愣愣地看着她，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

“师兄，你为什么不答应她呢？”某一天，重八师弟凑了过来，小声地问道。

小和尚明白，重八师弟他肯定是听到了他和烛的对话。

他淡淡开口:“钱财乃身外之物，若不是真心供奉在佛祖案前，那要知如何用？”

“……”重八师弟无语的走掉了。

可是烛还是没有放弃说服小和尚，某天晚上突发奇想地说道:“难道小和尚你是想要当皇帝吗？我听到很多人都想当，你想当皇帝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怎么当啊！”

烛见他无动于衷，以为他不相信，连忙详细地把怎么当皇帝的过程全都说了出来。

她说完之后，看着毫反应的小和尚，顿时泄了气。她又做了一件错事。

“你真的不动心，刚刚那个弄坏我袖子的人就在门外偷听，现在估计已经打点行装上路了。你就甘心让他当皇帝?”烛懒洋洋地坐在小和尚面前的香案上突然说道。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于是高材疾足者先得焉。”小和尚想了半天，硬挤出这句听来的古文。

“重八师弟这人是贫苦百姓出身的，如果他真的当了皇帝，也是百姓的福气。”和尚认真地说着，打心底里希望这个师弟能拯救这个乱世。

虽然他根本不相信照着烛说的就能当皇帝。

只是烛并没有理他，而是喃喃自语着:“秦诗其鹿，秦朝，秦朝……”

记忆好像又飘忽到了那个久远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