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纪念我的初中时光】
这时候,我的脑中忽然闪出一幅神异的图画来:深蓝的天空中悬着一轮火红的烈日,下面是学校的栅栏,都挂着一望无际的花花绿绿的零食。其间有一个十四五岁的青年,不穿校服,手持一条咪咪,向一栋教学楼尽力地冲去,而那上课铃却尖利地一响,他又只能加速奔跑。
这青年便是马證,我认识他时,也不过十多岁,离现在将有二三年了。那时刚入学,少涛带班,凌云也刚组建。那一年,我们班正是选班长的值年。这值年,说是一年才能轮到一回,所以很郑重;九月里选班长,候选人很多,竞选流程也很讲究,班级日志也很要防偷去。我们班只有一个忙月,忙不过来,他便对少涛说,可以毛遂自荐做班长的候选人。
少涛便允许了,我也很高兴,因为我早听到马證这名字,而且知道他和我仿佛年纪,零七年生的,五行缺德,所以他的父亲叫他马證。他是能上课睡觉,装疯,开车和吃零食的。
我于是日日盼望选班长,开选了,马證也就到了。好容易到了选日,有一日,少涛告诉我们,要开选了,我们便飞跑的去看。他正在座椅上,麦色的方脸,身着一件黑色的卫衣,这可见他的父亲十分爱他,怕他着凉,所以在商店里许下心愿,用卫衣将它套住了。他无论有人没人都能讲话,自然不怕我,下课的时候,便和我说话,于是不到半日,我们便熟识了。
我们那时候不知道谈些什么,只记得马證很高兴,说是到了栅栏之后,见了许多没有见过的零食。
第二节课上课,我要他去进货,他说:
“这不行,须下了课才好,我们栅栏处,进了货,我便拿出了一条咪咪来,顺手再提几瓶饮料,到小店赊帐。下次再来时,我飞快地冲上去进货,又迅速撤回来,那值日老师便捉不到我了。什么零食都有:咪咪,麻辣鱼味,鸡蛋煎饼,掌心脆……”
我于是又很盼望下课,心里暗暗希望他被逮到。
马證又对我说:
“现在要上课了,下课后你到校外来,我们中午到学校边吃水煮去,煮的炸的都有,鱼排油条也有,八宝香肠也有。晚上我和姐夫到木桥打球去,你也去。”
“都认识么?”
“不全是。有时会约班上六七人,亦会有时两三人与外人组队。我们班里打球,要防的是什柒,思源,剑飞。月亮地下,你听,球啪啪的响了,射手要投篮了,你便伸直了手,飞快地夺去……”
我那时并不知道这所谓射手的是怎么一件东西——便是方才才知道——知道了他状如小狗而很凶猛。
“他会漂移么?”
“没阳寿呢!你绕到了他身后,看见出手了,你便盖。这畜生很伶俐,倒一个假动作晃你,反从你腋下窜了,他的球服是油一般的滑……”
我素不知道天下有这许多新鲜事:栅栏处有如许五色的零食,篮球有这样危险的经历,我先前单知道他被斯蒂芬•酷飞玩耍罢了。
“我们马戏团里,少涛要来时,有许多Henry只是叫,都有史铁生般的两只脚……”
阿!马證的心里有无穷无尽的希奇的事,都是我往常的朋友所不知道的。他们不知道一些事,马證在水煮店时,他们都和我一样,只看见学校里的四格餐盘。
可惜搬到二部去了,马證须还清小贩的债务,他急得大哭,一面为没有了栅栏的“招待”,一面为了要还清欠款,但终于还是熬过去了。后来他又在二部发现了栅栏,我也常见他“加餐”,但始终是没有告发他。
注释:
1、马證:即马逸青,南外一班风流人物之一。
2、什柒:即万明宇,又称路易什柒或卖炭翁,南外一班风流人物之一。
3、射手:即孙剑飞,别名射手。
4、姐夫:即付梓洋,又称“梓洋真人”,南外一班风流人物之一。
5、Henry:即孟祥恒颢,又称HM上校,南外一班风流人物之一。
本文选入小说集《彼岸》,选入时有改动。本文纯属娱乐,位于《彼岸》第一篇,作者無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