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树生死了,裴寂也死了。
下一个,也就轮到她了吧?
也挺好
顾惜朝抬头望望天,她仿佛从对面租借里,听到戏子们拉着尖细的嗓子咿咿呀呀的唱着婉转悠扬的旋律,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啧
真是魔怔了啊。
“唉,你说说这帮狗日的玩意儿!”
朱胜忠一屁股坐在她身边,朝她伸出手。
虽然染了炮火的硝烟,却仍是骨节分明,修长漂亮的一双手,更多了几分男子的气息。
“干嘛。”
“烟啊。”
“还抽。你不怕………”
顾惜朝一顿,抬头,一字一顿
“肺,烧,穿啊。”
“你他妈还有心思气老子……”
“朱胜忠,我的糖吃完了。”
“………有机会给你买,买一车。”
“呸,你可拉倒吧,还说过到了上海请我喝酒呢,结果,酒呢?您老梦里呢?”
“瞎吧。你看看能出去吗?擅自出仓库就是违背军令,然而,军令如山,不可不从。”
“我不是说那个………就算不能出去喝,那瓶白酒呢?!你自己都喝了!”
“**,顾惜朝你个无耻之徒,老子掐死你信不信!你自己也干了一瓶啊!偷摸儿猫旮旯里喝的!打量谁都没看见啊!”
“我去,那能一样吗?那是瓶洋酒,度数……呸,要说这国外货是真不行啊,和也能卖那么贵……。”
“呵呵,烂葡萄味啊?”
……………
他手拿着笔和本子,安静的坐在靠窗的地方。
他细细描绘着梦中的家乡,月光下,村庄在汹涌的麦浪中微微倾斜。
他有生之年,已无法到达那里,希望,他的那抹微笑,能够坚持到,胜利的那天,那天,村口的那棵老梨树,一定会开出洁白的花朵。
他知道,一定会开的。
顾惜朝呆呆愣愣的
自己,是不是也该留点儿东西?
不说给别人………哥哥呢?
也许,他就在对面的租界里,他还会有那么温柔的笑吗?
有,也不会是给她的了吧。
他会有自己贤良美貌,出身名门的妻子,会有数不清的姨太太左拥右抱,三妻四妾亦不足矣,富丽堂皇的“宫殿”,夜夜笙歌,来往之人也都尽是名门贵族。
而奔赴于战火之中的她,已然融不进他们的世界。
但是她,不后悔,不遗憾。
如果重新来过,她还是会这么选。
她将那块涂染了血迹的白布,塞进军装的衣领里,心满意足的拍了拍。
“干嘛靠着老子?!起开起开,腻歪死了!”
话虽如此,但他并没有推开她。
舍生取义,为国捐躯,以尽绵薄之力,精忠报国,亦无所怨矣。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泱泱华夏,不可任人践踏,大国之风,盛世之景,不可忘怀。
啧,感觉好悲的感觉。
按说上战场写遗书这点真的不怎么好吧……但很有能,没有机会了。所以,她还是赶紧写了吧,万一死了,也能让后人知道知道。
瞧瞧,人家名媛顾时眠同志多有觉悟!
顾时眠梦到了百年之后,梨花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