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丈夫儿子走失多长时间了?有尝试过去找他们吗?"
"没有,我觉得没必要找了。我甚至觉得找你们都是个错误,我竟然才意识到,我怎么会这么傻。"她眼皮疲惫地松弛下来,目光却很清晰,语言坚定,"我又干了一件傻事。其实比起跟你们谈这些虚虚无无的,我更在意我的钱。"
啊,嗯……只能说,很遗憾,钱退不了的女士。干我们这一行的若是有做不好事原价奉还的道理,这一行早提溜着饭碗溜之大吉、另谋生路了。
"你去看过医生吗?"我突然发问。
她看向我,目光中带着疑惑:"我为什么要找医生?哦,你说的是精神医生是吗?我不认为我需要心理上的疏导,我很健康。不健康的是我这间房子。"
我看了前辈一眼。他懒懒地坐在沙发上,颇有大英雄或什么救世主的气派。只听他说:"亲爱的女士,能允许我进你家的卧室吗?"
她沉吟道:"我以为你不会问这些无用的问题。"
"好的。"话不多说,他起身。
翻箱倒柜许久,衣柜里和床底下被椰得乱七八糟的衣服都摞在了床上,并没有什么新奇的,全是普普通通的家居用品。前辈突然从里面掏出了一件童装,马里奥同款,看着约莫四五岁儿童穿的。
前辈突然问:"送去鉴定机构了吧。"
"嗯,大约四天出结果。"
……
"我觉得有必要再核实一下,您儿子走失的时候已经几岁了?"
她犹豫了一下:"十……十四了吧。"
"那他在成长的几年间是跟着您一块长大的对吧?"
她眼神有些躲闪,嘴角轻轻地勾出了僵硬的弧度:"对啊,只不过搬来这里的时候他已经十四岁了。"
我愣住了:"你们在这里才住了不到一年?"
"什么嘛!"她的语气突然上翘了起来,眼里的光彩波动,像是有鸟儿轻轻撩动了她沉寂已久的俏皮,"我和他们都一起住五年了!"
之后的谈话也没有太锋芒毕露的意思,心里装着的猜疑过于尖锐,还需要证据来佐证。告别了女士,电梯的我沉默了许久:"可里面那衣服……看着也没有十来岁的孩子穿的呀。"
"她明显有精神障碍,却声称自己正常。怕是在她的心理压根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那这几年她都怎么过去的。"我说。
而且,也不知道那孩子有没有再长大过。
……
虽然叫他前辈,实际上人家年龄还没过三十。二十五六的样子,下巴上留了一点胡渣,但是眼睛看着极为清澈,眸上蒙着层灰蓝的薄翳,裹在阳光里带着点雾里熏缭的意思,平时看着也是极为温柔。但在面无表情时,轻轻扫了过来,都让人觉得身上披了点霜。
他在这一行做了很久,却还只能算个副业。一半的收入来源是一家半闭的杂货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竟也是能养活人的——铺子就开在山脚下的一座小镇上。
"史策!"杂货铺的老板不在时,一般都由着前辈的侄子经营,人还没称年,十六岁却对外称自己十八。个子窜势如猛虎,前年将及肩,转眼已经及他舅舅的下巴了。虽然是童工,但真有那么点唬人的意思。
史策,颇爽辣干直的名字,用在武将身上再合适不过。
谁知老天走了眼,竟把这顶正经人帽子盖在了某位招摇撞市还顺便当个杂货铺老板的神棍头上。
史策身上的衣服三天一换,今天是三日节段的末尾,他早早回了家洗个澡换了身便装赶来。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进入杂货铺楼梯间小房,抄起桌上的吐司一顿猛塞。
“两天,”他冲我竖起两根手指,“这是我吃到的第一份食物。以后我一定天天给它烧香,等哪天我要饿死的时候,愿吐司神现身于世救我于濒死之际。”
不管他说的话会不会灵验,我刚泡好一杯奶茶:“明天开学。”
他“嗯”了一声,“放学的时候先别回家,不管在哪里都好,等到晚八点钟在回去,一定要开灯。”
我:“哦。”
真正的目的不清楚,但想在八点前回家是不太可能的了。放学时候已经六点半了,回家也才七点。奈不住好奇心往里望了一下……人常言:好奇心害死人。
——这就真见了鬼了。
两墩蛋形体高有两米,一动不动伫立在木屋中。他们脚下连接着密密的蚕丝般的光线,以两墩蛋为点,错落有致的分散开来,连接到屋脚,屋外却找不到它们的延续。
八点之后,黑影泯迹。
……
这头发与许临并无血缘关系,放在灯光下仔细看,这把不知道储了多久的发丝隐隐透着淡琥珀似的光,丝身柔软纤细。
前辈托我问她,这头发是谁的,你知道吗?
她嘿嘿一笑:“我儿子的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