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八月长安,街头的杨柳青青,已经是快到黄昏之时,白日里的热气已然散去,顾愿坐着的婚车已经快抵达岐南王府。
到了岐南王府门前,顾愿双手举着绣着君子兰的精致的红色团扇掩面而下。额头贴上一朵兰花似的花钿,将乌黑的头发绾起,簪有金翠花钿,身着花钗大袖襦裙,层层压叠,外面再套上宽大的广袖上衣。
那脚不能沾地,否则会冲撞鬼神,需“转席”,顾愿踩着预备的毛毯毡席入户。
裴奕安身穿梁冠礼服,黑边金绣锦袍,上面绣着百花齐开的花纹,镶边腰系金丝滚边玉带,手里拿着笏板,一张俊逸的脸十分淡漠。
两人接过红菱,便缓缓而走,因路长席短,要将后面踩过的毡席挪转到前面,两人缓缓而行,一路上有一位福寿双全的老太太向他们撒谷豆。一直到举行典礼的青庐,走进青庐,互相对拜,行拜堂之礼。
对拜毕,就床,顾愿向左坐,裴奕安向右坐,妇女以金钱彩果撒掷,谓之“撒帐”。
随后,夫妻共吃一份肉,同饮合欢酒,是为“同牢合卺”,寓意夫妇一体、相亲相爱。两人在住婚人的注视下剪下一缕头发,绾结一起即“合髻”,以示同心偕老。
同牢合卺合髻之后,顾愿开始“去花”即卸妆,去掉花钗,然后用扇子遮住芳容。
屋里最终只剩下裴奕安和顾愿,喧闹声早已消隐只剩下尴尬的气氛,两人虽阴差阳错见过几次却从未真正意义上交流过。
顾愿举着团扇等着裴奕安却扇,看似平静实则紧张得手心冒汗。
“你我成婚本是无奈之举,就当逢场做戏,若日后你遇到良人我定会与你和离。”
裴奕安的声音很柔和,没有别的敌意,只是他的脸依旧淡漠得透出寒凉,他甚至没有看向顾愿。
顾愿感到十分错愕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她这下方才明白原是裴奕安被逼婚了。
裴奕安说完后便准备出去,突然看向外面又想到了什么,退了回来又说道:“还是需要做些表面功夫,骗过我阿爷,日后和离了我定然不会亏待你。”
“可是……”
可是我是真心的,这句话顾愿怎么也说不出口,幼时来过长安他们便有过一面之缘,罢了,裴奕安定然是记不得了她又是个女子,如今他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她要如何驳回。
“需要白纸黑字?”
裴奕安望着顾愿陷入了沉思,倒也没有多想别的事。
“不是,那便按你说的吧……”
纵使有千言万语顾愿也说不出来,她便想父亲的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能日久生情,反正她觉得能嫁给他就很好。
“好。”
裴奕安说着便坐在凳子上,他已经做好了在这里坐一夜的准备了。
“你这样坐着会生病的,不然你……”
话到嘴边顾愿又说不出口了,只觉得脸热,这样到显得她是个轻浮的女子了,她左右为难一下子不知道说些什么。
“不必了。”
幸好裴奕安明白她的好意,但是在裴奕安看来躺在一起也会影响顾愿的清誉,即便这件事只有他们彼此知道。
夜里顾愿辗转反侧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怎么也睡不着,过了许久她方才翻身偷偷瞥了一眼裴奕安。
被中间隔着的绣花的屏风遮住了,只看得个模模糊糊,估摸是睡着了。
顾愿害怕穿着鞋吵醒他便光着脚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跟前,见着他双目紧闭方才松了一口气,用自己宽大的婚服盖在他的身上又蹑手蹑脚的爬回床上。
此时的裴奕安悄悄地睁开了眼睛,微弱的烛光印在他乌黑的双眸里。他其实也并未睡着,他透过屏风望着顾愿模糊的身影翻来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