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12月5日,易家花园。
沈彬在大门外来回踱步,等待着家仆的回话。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易家花园了,从前来易家,只是为了多看易钟玉一眼,但这一次,他不是来叙旧的,他是带着任务来的。良久,家仆姗姗来迟:“沈先生,姑爷在正厅等您,您直接进去便是。”听到家仆的传话,沈彬顾不得回话,急匆匆的奔向正厅,此时,唐凤梧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只听脚步声,便知道有大事发生了:“沈先生如此火急火燎的,莫不是外边有什么风声了?”沈彬没有多言,一把将唐凤梧拽起,抓着他的手臂便往外走,唐凤梧虽知事态紧急,却仍是淡定如斯,他停下脚步,缓缓追问:“究竟发生了何事?”身边思索了片刻,将手中的山城报刊递给了他,唐凤梧接过报刊细细阅读,只是看到了标题,便已是气得双手直发抖,沈彬更甚,言语激动,很是愤怒:“抗战刚刚结束,蒋府不思量如何重建家园,令百姓过上好日子,却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同胞,要将同胞赶尽杀绝,只要有人胆敢上街抗议,他便动用武力镇压,这其中,不乏热血青年,你说说,这是何道理?”唐凤梧长舒一口气,未等他开口,沈彬便说出开了口:“是周先生要我来请你的。”听到“周先生”三个字,唐凤梧便明白了沈彬为何而来,他望向沈彬:“你说的可是延安那位?”沈彬没有多言,只是朝唐凤梧点了点头。唐凤梧收起报刊,径直朝门外走去,沈彬紧随其后:“告诉你家二小姐,就说唐先生有急事要出远门。”还未等家仆应答,二人便驱车离去了。
一路上,二人讨论了很多。唐凤梧很是惊讶沈彬如今的变化:“说起来,你是怎么认识周先生的?”沈彬没有说话,直直的望向窗外,良久,他才开口说了话:“是陆培介绍的。”唐凤梧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沈彬接着说道:“陆培没有牺牲,那日坠机以后,他便昏迷不醒了,后来被当地渔民所救,养了大半年,伤好之后便一路北上去了延安,在周先生的帮助下恢复了身份。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钟秀,等一切结束了,陆培会回来的。”听到这,唐凤梧便大概明白了,没有再多问,他知道,如今的沈彬已是今非昔比了。
延安。
陆培正在书房里给易钟秀写信,来到延安以后,他便坚持每天为易钟秀写一封信,但却没有一封寄出去,他想着有一天时局稳定了,百姓过上好日子了,他要回到上海将所有的信亲自交给易钟秀。
“吾妻钟秀:
望汝展之时也。
与君分已五年,不知今日如何。延安诸日,予无日不思汝者,实求汝于上海,但今社稷风飘摇,厦为大业。同产党众,岂以己私弃友而去?
请宥其私,臣无择焉。
若幸而见国泰民安之日,必还上海觅汝,于时无汝之计,皆陪汝去;论汝所欲为,则我将从汝矣。先是,臣之妻,幸说臣今之所为。今所为之事,皆为万家火,吾所信,汝当知我者,又谓欤?
善则不言,行之则任之。
安好,勿念 汝夫,陆培留之。”
重庆,周先生府邸。
一到重庆,唐凤梧便直接来到了这里,周先生亲自出来迎接的。
“久闻周先生大名,今日总算得见真人了。”
“唐先生这是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家人,小彬常常同我提起你,我也同样早就想见见唐先生了。”
二人在庭院里促膝长谈了足足两个钟头,直至天黑,唐凤梧方才离去。
“周先生放心,我会南京找蒋先生好好谈一谈的。”
“那就拜托唐先生了。”
“周先生客气了,国之大事,匹夫有责,况且凤梧曾为外交官,更是不能推辞的。”
沈彬正在吃面,看到唐凤梧出来了,便付了钱起身离开了。
“周先生怎么说的?”
“我得去一趟南京。”
“去南京做什么?”
“找蒋先生谈一谈。”
“我陪你去。”
唐凤梧顿住,望向沈彬,长舒一口气:“你回上海,回易家花园,从风还在家等你。”听到这里,沈彬有些不淡定了:“你还说我呢,钟玉和你儿子可还在家等你呢,更何况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涉险?”唐凤梧拍了拍沈彬的肩膀,像是在告诉他胸有成竹:“现下的情况,易家花园不能没有男人,但我是外交官,我应该去找蒋先生谈判,所以沈彬,拜托了。”沈彬不再追问,点了点头:“我送你去车站。”
......
易家花园。
唐易宸和沈从风正在球场上踢球,踢得那叫一个忘乎所以。易家三姐妹则是坐在院子里扯家常,钟灵瞄了一眼钟玉,打趣道:“咱家这位二小姐倒是真不担心唐先生啊。”钟玉淡定从容的喝了一口咖啡:“为何要担心?他是去做正事了,很快就会回来的。”话音刚落,沈彬便回来了。
“沈先生,您回来了。”
“从风呢?”
“从风少爷和小少爷在踢球。”
沈彬没再接话,而是径直朝钟玉走去。看到沈彬神情如此严肃,钟玉的心里略微紧了一下:“凤梧呢?”沈彬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了钟玉的问题:“别担心,他去南京找蒋先生谈判了,谈完就会回来,我在南京的朋友会接应他的。”说完,沈彬便往书房去了。
书房里,席维安正在和下属商讨上海今后的保卫工作,见沈彬在门外,便屏退了左右。
“师座,老蒋有动静了。”
“我知道,周先生的意思呢?”
“先谈判,争取和平解决。周先生要我交代你,做好士兵的思想建设工作,时刻准备战斗。”
“好,明白了,到饭点了,一块吃吧。”
“好。”
晚餐过后,席维安便急匆匆的赶回师部做准备工作了。
“易宸,从风,跟大伯父说再见。”
唐易宸和沈从风异口同声的说道:“大伯父再见”
席维安会心一笑:“再见。”他望着钟灵,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在她眉间轻轻一吻:“最近我就住在师部了。”钟灵心中一颤:“又要打仗吗?”他摸了摸钟灵的后脑勺:“老蒋不安分,战争随时开始,最近别出门了,在家里待着,要添置什么,就跟沈彬说,他会代办的。若是一定要出门,记得叫上沈彬。”钟灵点了点头,目送席维安离去,钟玉紧紧握着钟灵的左手,给足了钟灵安全感:“大姐,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南京,蒋先生府邸。
对于唐凤梧的到来,蒋先生其实是没想到的,自上海一别后,蒋先生便再没见过唐凤梧了,唐凤梧被抓去集中营时,他曾想过很多办法营救唐凤梧,但都无济于事,加之前方战事吃紧,他只得作罢。
“老师,好久不见。”
“自上海一别后,已是经年,怎的今日回想起来老师这里?”
“老师,学生受周先生委托,来与老师谈一谈国之大计。”
蒋先生顿足,没有多言,唐凤梧见此状况,便明白谈判最佳时机还未到,然国之大事刻不容缓,一刹那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熟人,或许他可以解燃眉之急。回到宾馆后,唐凤梧拨通了一则国际长途:“ It's me. I need your help.”良久,电话再次响起,唐凤梧接起电话,电话那端的话,令唐凤梧心中松了一口气。
12月7日,M国已退休上将乔治·卡特利特·马歇尔落地重庆,唐凤梧亲自去迎接的。
“Long time no see, Tang. I didn't think we would meet this way.”(好久不见,唐,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I'm sorry to trouble you. It's a big deal. I dare not neglect it.”(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兹事体大,不敢怠慢)
“Don't worry, everything will be settled.”(别担心,一切都会解决的)
“Well, I believe you.”(好吧,我相信你)
一路上,唐凤梧与马歇尔上将畅聊了很多,比如唐凤梧是如何从集中营逃出来的。说到这个,马歇尔满脸都写着难以置信:“I can't believe you can get out of the camp alive,How did you do it?”(不敢相信,你能活着走出集中营,你是怎么做到的?)唐凤梧一字一句的将这些经历说给了马歇尔听,听得马歇尔是连连点头,马歇尔平生从未佩服过谁,唐凤梧是第一个让他如此佩服到五体投地的人。
在我党的努力以及马歇尔的蒋氏政府代表正式签订了停止国内一切冲突的协议,当日下午,双方同时下达了停战的命令。
一切看似圆满,但,真正的危机,正悄然而至,这个国家的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