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洛璃看着那双充血的眼睛,轻声问道:“为什么封了灵力?那可以压制痛苦。”
墨澜珏笑了,唇角的血也沿着张开的嘴流了出来,他声音无力:“我那点哪够啊……”
荆洛璃一怔,轻眨了下眼,想起了那日昏倒前的那道墨色灵力。
那点……吗?
绝对不止。
他是……不想失控伤人。
所以才硬扛着怨邪蛊的戾气在在体内肆虐吗?封了灵力,就算失控也没有能力伤人,是这样吗?
荆洛璃突然就笑了,毫无预兆的笑声在寂静的殿中响起。
她想起了刚进帝国训练营的事,一个在那里待了很久的少年某一天突然发烧了,他以为自己感冒了,怕传染到别人,就独自躲在房间内,两天后那里的医务人员告诉他,他是感染病毒了,会死,也会很痛苦,少年当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呆着,在内部人员要将他带走的前一天晚上,他在众人要喝的水源管道里洒了几滴自己的血,训练营的其他人并不知情,喝了感染病毒的水,死了一大半。
那个少年坏吗?
可是他知道自己可能感冒时,兀自躲了起来。
那个少年不坏吗?
那为什么在知道只有自己一个感染病毒的将死之际拉上那么多无辜的人呢?
是怨恨吧,怨恨只有自己遭受厄运。
眼前的人,一直都在将死的绝望中夹缝求生,哪怕受常人不能受的痛,他也在失控来临之际将疼痛与难过都留给了自己。
她突然就明白了自己为何会不排斥他了,那是内心深处的认同。
荆洛璃从空间袋中掏出一枚丹药,放到墨澜珏嘴边,对方什么都没问张口就将丹药吞了下去。
不过须臾,墨澜珏就晕了过去,荆洛璃揽着他的背将人扶起。
转头看向高位上的皇帝:“陛下,可还有事?”
清冷凉薄的嗓音轻轻响起,皇帝面部的肌肉不受控制的颤了一下,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看着那双眼睛,皇帝没来由的心底一颤。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呢?
似是腥风血雨的刀剑,又似幽冷寒潭的飞雪,还似灼人魂魄的森森冥火。
可再看去时,却还是以往的淡然无波,仿佛刚才的瞬间交汇是错觉一般。
毫无踪迹可循。
见皇帝久久不答,荆洛璃无趣的歪了下头:“既然无事,舅舅身体不好,我们就先回去了。”
荆洛璃抬手将墨澜珏拦腰抱起,走了两步,又回头对皇帝道:“这个未婚夫,我很满意,多谢陛下。”
走到荆向天面前,她微微顿住:“外公,回去吧。”
“咳咳……那就回去……咳咳……”荆星辰开口道。
“牧白,自己走。曲深,扶着舅舅。”她顿了下,又重复了句:“外公,我们回家。”
看着抱着一个男子站在自己面前的外孙女,荆向天没说什么,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高位上的皇帝。
荆家……不能再退了。
荆洛璃踏出清宴殿时,正好与一位眉目清朗的男子擦身而过,男子身后还跟着三位青衣老者。
男子见荆洛璃抱着人离开,眉头微拧,墨澜珏?
身后之人见他停下来,开口问道:“三皇子,怎么了。”
墨衡秋回神:“没事,几位长老随我进去吧,父皇已经等候多时了。 ”
刚进殿内,墨衡秋就感受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本该是欢声笑语的宴会,此时却是落针可闻,整个殿内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墨衡秋硬着头皮上前,躬身答道:“父皇,万尘宗长老带到。”
突兀的声音响起,皇帝惊了一下,回过神来,只是那先前虚伪的面孔,却是再也装不出来,掩饰的捏了捏眉心,声音疲惫:“好,太子,朕还有些公务未处理,你便替朕好好款待三位长老。”
说完,不待众人反应,便离了开去。
因着皇帝的离开,众人也渐渐放松了些,不过依旧坐立不安,想要早点离席。
出了殿中,皇帝直奔王贵妃所在的玉华宫。
玉华宫内,王贵妃正沐浴完毕,坐在妆台前拨弄湿发,在她的侧后方,一名黑衣男子单膝跪地,正在阐述着前方殿内发生的事。
闻言,王贵妃勾唇一笑,娇媚的面容上带着明显的轻蔑与不怀好意。
“陛下驾到!——”
王贵眉头微拧,随即恍然,遣走暗卫,起身迎接。
皇帝面色阴沉的进到寝殿,身旁的太监对着王贵妃使了个眼色,王贵妃心下了然,倾身扶着皇帝。
黄鹂般的嗓音柔柔响起:“陛下可是为了荆家之事,才这般面色不虞?”
王贵妃将人拉在床边坐下,自己则是软软的靠在了皇帝的腿边。
葇荑轻覆在他的手上,语调婉转,又道:“陛下,荆家不足为惧,陛下莫要为了将死之人气坏了自己。陛下无所谓臣妾可是心疼的。”
不知是哪句话取悦到了皇帝,他咧嘴一笑,抬手摸了摸王贵妃的头顶,一阵黄色光芒闪过,王贵妃的湿发瞬间飞扬,他大手一伸将人拉到怀中,王贵妃惊呼一声,就听上方声音传来:“爱妃说的没错,荆家将死,不足为惧。”
婉转如鸟啼的声音娇娇的响起,王贵妃在皇帝怀里笑了起来。
娇躯在怀,银铃在耳,皇帝眼神一暗,恶狼扑食一般将人按倒。
太监默默的退出门外,关上房门。
*
荆家几人一路无言,出了宫门,上车之际,荆洛璃侧首看了眼不远处的墙角,微微思索便收回视线,从容的将人抱进车内。
多了一个受伤的人,原本宽裕的车内显得有些拥挤,荆星辰出了车内,与曲深一同赶车。
见此,几人也不说什么,只是心里明白,已经与皇室正式撕破脸皮,或早或晚都会对上,如此,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的了。
荆星辰恢复,或许还能震慑一番皇室,使其不敢贸然出手,也算是给他们多留一些时间。
不远处的墙角,露出两道身影,看着马车渐渐驶离,梓辰咽了咽口水,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梓昀,她刚才是发现了我们吗?”
梓昀面无表情,眼中亦是不可置信:“九分可能,是。”
“那我们还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