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报！李将军八百里加急信报！”
就在此时，外面有急促的喊声响起。
片刻，王德拿着折子走进来。
“念！”王德用征询的眼神看去之际，李世民吩咐道。
王德打开折子看了一眼，脸色就不由大变。
“臣李绩奏……”
“营州已为魏叔玉、孙处约等人拿下，辽东局势渐稳，辽东传来消息，吴王屠杀……”
“辽东官佐五十余人为吴王斩首……”
“权万纪引兵平叛，却据闻以图谋不轨，于辽东城下伏诛。”
“……”
“程处默领四千黑骑，正护送齐王归京！”
王德读完后，看了看暖阁内的所有人，他只觉得这折子重如千钧！
“陛下，吴王这是乱命！他为了救齐王，不惜善杀功臣，他这是乱命陛下！”刘洎痛哭流涕，大声悲恸弹劾道：“吴王对我等士族人向来待之如仇寇，现在吴王终于有机会了！”
“手段酷烈，让臣等不寒而栗，皇族皇子，如此待臣等士族人，臣……臣……如履薄冰，惶惶不可终日！”
李世民平静盯着刘洎的弹劾，心中冷笑。
李世民安抚道：“刘爱卿，事情还不明朗，究竟什么原因让吴王李恪如此放肆，还有待查清楚。”
“如果他真的是公报私仇，朕决不轻饶他！”
啪！
李世民猛地一拍案牍，戴胄等人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王德，马上派人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并且传令李恪，稳定辽东局势后，将辽东交给渊男生、孙处约等人，他马上回朝述职！”
“如果他敢迁延，朕决不轻饶！”
王德连忙低头应道：“是！”
皇帝都说了这等狠话，长孙无忌等人也不能继续逼迫，毕竟如皇帝所言，事情还并不明朗。
哎！
从太极宫出来，长孙无忌深深地叹了口气，辽东的情况还不知晓。
不过李恪的手段太狠了。
杀五十名士族人，权万纪伏诛。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喜忧参半吧。
李佑离开辽东的目的达到了，权万纪等知情人死绝了，他的布局起作用了。
可李恪毫不犹豫，手段冷血酷烈的屠杀，让长孙无忌隐隐间感到不安。
他总觉得，李恪的反常绝不简单。
‘他到底想做什么？’交手多次，长孙无忌现在从不敢轻视李恪的每一个举动。
“辅机，李恪他太狠了！太狠了！”戴胄咬牙切齿低声道：“那可是我们士族人，在他李恪手中，还不如一只蝼蚁！”
“他不死，我们将来就不会有好下场！”
戴胄最后之言，长孙无忌不由变了变，他立即看了看左右，确定没有外人他才松了口气。
他恨不得给这个老糊涂一个耳光，让他清醒清醒。
不过他倒也从戴胄慌张的眼神里明白了。
李恪的手段让戴胄这个屡屡与李恪作对的老糊涂恐惧了。
才会在皇宫内口不择言。
长孙无忌却很早就明白。
很硬，他和李恪是一样的。
至奸者狠，至正者一样的狠硬。
两种看似极端的存在，往往在某些方面却又有共同之处。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其实很欣赏李恪。
……
河北。
博陵郡，崔民干，博陵崔氏。
崔民干之父，固安县公崔叔重正在亲自作陪，款待卢赤松与李绩。
寒暄闲聊过后，李绩给卢赤松使了个眼色，卢赤松笑着说道：“崔兄，对于李将军的提议，你是怎么个看法？”
崔叔重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
心中十分无奈。
李绩提议由他们来押送齐王李佑回京。
说白了就是从黑骑手中抢过李佑，在归京的途中，彻底地坐实李佑的罪名。
李绩这个军中将领分明就是在为关陇系做事。
而拉着范阳卢氏郡望以及他这个博陵崔氏郡望，说白了就是让他们当见证人。
到时候拿出李佑的供述罪状，他们则需要证明这是李佑自己承认的。
选中博陵崔氏的原因。
崔叔重也猜到了。
崔民干！
他的儿子效忠李恪，如果博陵崔氏都站出来证明证词的真实性。
李恪还怎么质疑？
河南徐氏父子，接受皇族赐姓，还真是三尖两刃难应付。
崔叔重心中不免对李绩有些瞧不起。
李绩父子，其实一直被士族人嘲讽。
身为士族，却放弃自己的姓氏。
“既然李将军执意如此，崔叔重也愿意。”崔叔重想了想答道，博陵崔氏自北周之后就大不如前，他不敢彻底得罪关陇系。
选择了父子两头下注。
李绩面露笑容。
有了崔叔重，李恪的质疑就不会起到他的作用。
崔民干是李恪的心腹，崔家都可以作证，李恪还有什么话好说。
……
两日后。
程处默领黑骑进入博陵郡境内。
李佑身处其中，失魂落魄，精神十分沮丧，宛若行尸走肉一般。
魏叔玉看了眼李佑，无奈摇了摇头，李恪不放心程处默一个人护送，所以让魏叔玉随行。
“齐王，大哥教你要做的事情，你都记住了吧，你不能破罐子破摔，浪费我大哥做了这么多事情，结了那么多死仇。”魏叔玉提醒道。
大哥派他去辽西的时候，没有告诉他要对关陇系官员动手。
等他知道已经晚了。
闻言，李佑强打起精神，点了点头。
嗒嗒嗒……
马蹄声响起：“报！”
“李将军率兵在前方十里！”
魏叔玉与程处默不约而同皱紧了眉头。
程处默低声冷哼，烦躁骂了一句：“这个军中老阴货到底想要做什么！”
关于李绩在朝中的立场，魏叔玉也知道一些。
他沉凝道：“恐怕来者不善，我建议从河北出塞外，联络阿史那公主，我们从顺州，然后从娘子关进并州回关中。”
程处默一愣，抬手示意停下来，难以置信道：“叔玉，不会吧？”
“我们黑骑如此堂而皇之的从朝廷疆域过境，他李绩想做什么？”
魏叔玉提醒道：“处默，这一次不同以往，大哥在辽东城杀了足足五十多人关陇系官员，牵扯太大了！”
狗急跳墙！
程处默想到了这个有些粗俗的词汇。
沉吟片刻，他点了点头说道：“好！”
“斥候队全部出列！”
“接下来大军行进过程中，三十里范围内一切风吹草动都要查清楚。”
“凡遇到不明人物打探，格杀勿论！”
“分出一队先行，进入顺州找阿史那公主，就说吴王希望借道顺州，请阿史那公主帮忙！”
“是！”
“遵命！”
……
五百名最精锐的斥候五人至十人为一队，领命之后迅速策马离开。
“向北转进！”
四千黑骑，一人三马，迅速折转，向北方塞外方向突围。
而就在程处默等人离开不久，大约两三柱香的时间，李绩接到消息：“什么！黑骑忽然向北转进？”
“是，我们派出的斥候遭到黑骑驱赶攻击，有人受伤！”
李绩面色变得极为难堪，心中暗道一句：‘这些个年轻娃子不简单！’
崔叔重暗暗松了口气，如此最好。
卢赤松激动道：“李将军现在怎么办？”
“黑骑一定受到了什么威胁，本将马上领骑兵追上，你们随后跟进。”李绩找了个光明正大追上去的借口，大声说道。
黑骑的情况，先传到了辽东。
李恪听闻后，眼中寒芒一闪，然后笑着打趣道：“大唐的将军们，权利很大啊。”
郭待举等人听着，心都不由地颤抖。
这话可不是好话。
李恪指肚敲击桌面，沉吟思索。
军人在战乱年代是平天下恢复和平的助力。
可在承平年代，控制不好，那就是只知道破坏的杀戮机器。
加之皇帝老子优渥这些打下大唐天下的将领。
入秦程等将军，始终可以保持与皇帝老子站在同一阵线，所以利大于弊。
可如李绩、侯君集之流就难说了。
历史上的侯君集为私利可以参与谋反，现在的李绩可以为私欲做出这种事情。
一旦私欲太重，他们就不能与皇帝的意志，与国家的意志保持一致。
他们就会做出不轨不法，破坏之事。
不过他倒并不是很担心。
他们这些年轻人也不比那些老狐狸差，黑骑进入塞外，他就知道两个兄弟的目的。
出河北，入顺州。
只要阿史那飞燕接应及时就不会有事。
而且狼狈一点就好。
狼狈一点，皇帝老子就会将愤怒转移到李绩以及关陇系身上。
对李佑那混账就少一丝愤怒。
‘嗨，要是让皇帝老子知道我这么利用他的情绪，醒过味来，恐怕我是少不了吃点苦头了。’
众人不由错愕，他们注意到，王爷沉思着，忽然笑了出来。
“去，快马加鞭将河北发生的事情传回长安，站在客观公正的立场，只阐述情况，其他的什么都不用说！”李恪吩咐道。
高明！
孙处约和郭待举相视一眼，心中暗暗佩服。
这种事情，恰如其分，远比添油加醋的好。
十日后。
啪！
世民将辽东送回来的折子拍在案牍上，眼中闪过一抹森冷光芒：“李绩他永远也不会明白，为什么他一生的成就都超不过药师！”
“他一直暗暗与药师较劲，想取代药师当大将军，他一直以为朕在压他，不自省不自查，他凭什么想取代药师当这个大将军！”
话罢，李世民指了指折子，吩咐王德：“把这道折子送到中书省，让中书省下令，娘子关放行黑骑入关，调遣一队御林军去娘子关，协同黑骑，把李佑那个混账给朕押解回来！”
“是！”
王德走后，李世民笑着对长孙无垢说道：“混球给我的折子你看了吧，不偏不倚，恰如其分，这混球这是在利用我的情绪，他很清楚一个道理。”
“关陇系和李佑，哪一方更让我愤怒，另外一方的压力就会减轻一分。”
“还有他在辽东酷烈杀伐，好，此一举，足可以在关陇系身上切下一块肥肉了！”
长孙无垢莞尔一笑，提醒道：“别忘了，王德的人传来了顺州消息，阿史那家的丫头钻恪儿帐篷之后怀孕了。”
“混球东西！”李世民听闻后，也不由再笑骂一句：“把他能耐的！”
与此同时。
中书省。
长孙无忌放下折子，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李绩都不会知道，他略输一筹。
‘怪不得有关陇系的支持，李绩始终不能取代药师，怪不得药师看重吴王李恪，想要将兵家衣钵传给他。’
‘李绩领兵才能有，可他终究输在了更宏大的战场之外的心理、战略等一系列上了。’
惋惜之余，可这道折子也让长孙无忌更加意识到李恪的难以对付。
这一次必须定罪李佑！
继而牵连李恪！他希望李绩既然错了，那就最好能抢到李佑，在回来之前，给李佑定罪！
长孙无忌心中暗道一句，抬头笑着说道：“王大监，中书省马上发文告给娘子关。”
十一月初。
李恪从辽东动身。
李泰、李治、李愔带着考核卷宗抵达长安。
娘子关。
程处默等人疲倦狼狈的从关城穿过，汇合御林军之后，兄弟二人相视一笑，程处默低声咒骂一句：“老家伙还在后面吃屁呢。”
他们看着身长穿着的突厥皮甲。
哈哈……
爽朗的笑声传出来。
进入塞北之后，得到阿史那的帮助，他们少数人悄悄换了装束扮成突厥牧民向娘子关靠近。
而其他的黑骑兄弟，在一路往顺州方向，去顺州作客了。
笑过之后，魏叔玉说道：“走吧，关并也落雪了，这个冬季格外寒冷，决胜负终究还要在朝堂之上。”
“嗯。”
随着娘子关消息传来，长安城一时间风云际会！
而此刻，李承乾也丢下征西大军扫尾，自己率领数万兵马迅速往回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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