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皇叔!”
河间王王府,李恪郑重其事地对着李孝恭行子侄礼节。
“殿下太客气了,来来来,坐。”李孝恭拉着李恪坐下。
李恪打量着这个与皇帝老子,平分秋色打下大唐天下的皇叔,他脑海中还有李孝恭昔年的印象。
如今再见面,苍老了许多,人也发福了,往日的英姿只能偶尔见在其无意间流露出的行为举止中看到点似曾相识。
温柔乡是英雄冢,声色犬马,纵使是英雄也难敌。
李孝恭这些年的事迹,李恪也多有耳闻,并且也知道原因。
其实他觉得大可不必。
皇帝老子的自负和自信,古来帝王,他觉得唯有二人超越,一个就是始皇帝,一个就是汉武帝。
不论皇帝老子如何坐上皇位,但其君临天下之后表现出的气魄,古往今来,乃至以后,恐怕能有超越者也寥寥无几。
在李恪打量李孝恭的时候。
李孝恭同样打量着这个子侄。
这个身负两朝贵血的子侄,在外面闯下了偌大的名头,即便他居于王府声色犬马,也多有听闻。
“在皇叔面前,侄儿就不拐弯抹角了,都是一家人,侄儿就有话直说了,侄儿是来求皇叔帮忙的。”
李恪开门见山,又不失诚恳真诚地说道:“皇叔当年血战疆场,追随皇祖父高祖皇帝平定了乱世,我想也不光是为了个人荣辱富贵,也并非完全为了我李氏一家一族之荣辱显贵。”
“皇叔当年至少也胸怀天下的,侄儿不自量力,也想为天下人,为李氏江山做点事情,不过咱们本家给侄儿出了点难题。”
“纵观皇族中,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父皇,一个就是皇叔这个宗卿了,父皇因为一些原因,不好训斥我那些叔叔们,皇叔身为皇族宗正,应该承担起这个责任了。”
“如果我们连自己家的人都约束不了,又如何能让天下人信服?”
李孝恭没想到李恪竟然直接说出来意,他略作沉吟,苦笑说道:“殿下,他们这一次投入得好像有些太多了,就连我家的小子都偷偷背着我做了。”
“十二街的店面我不会收购,其他辅道的店面,我可以溢价一成来收购,用来拓宽辅道。”
“但是想要我回购他们手中的店面,他们就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从他们答应的一刻开始,所有长安临街规划容许百姓摆摊的位置,他们不得驱赶辱骂收取费用。”
“还有别给温彦博当枪使,我只答应回购他们手中的店铺,不包括温彦博等关陇系手中的!”
“侄儿可以实话告诉皇叔,从一开始,我就做好了另外一套方案,辅道拓宽无非是为了追求一个十全十美罢了。”
“不行就算了,温彦博在背后撺掇起哄,他们投入巨资购买的辅道房舍店铺,除非他温彦博登门给侄儿磕头认错,否则关陇系的即便是原价,侄儿都不会要!”
李孝恭不由得微微皱眉,他没有想到,这个侄子的态度这么坚决。
他习惯性地用指肚敲击着桌面,许久后询问道:“皇叔明白你的意思了,皇叔有个疑问,为什么你提出的革新只是在朝政上,皇叔观你当初练兵、领兵也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军事上难道就没有需要改革的地方吗?”
“你为什么在土门关之后,就彻底了远离了军事?除了你的四千黑骑外,你几乎没有插手任何的军中事物?”
李恪飒然一笑说道:“大唐的军队已经足够精锐了,足够保护我们的百姓和这个天下了,而地方官府、朝廷、天下僵硬的格局,却是阻碍朝廷追求盛世,阻碍百姓追求更好生活最大的障碍和陈腐弊病。”
哈哈……
李孝恭爽朗大笑一声:“原来你这个被士族咬牙切齿痛恨的王爷,也有害怕的事情,好,教训韩王等人的事情皇叔答应你了。”
李恪不由纳闷儿。
他害怕什么了?
等李恪走的时候,李孝恭亲自将他送出府门外,看着李恪的背影,李孝恭点了点头:“身负两朝贵血,有能力有手腕,难的是知进退,懂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难得!”
河间王府的消息很快传回宫中。
“狗德行!我这个当爹的在他心中就这么不值得信任,让他在土门关一役之后,就再也不敢碰一碰军务,混账东西!”若非堂兄和他那混球儿子的一番对话,他还真没有注意到,土门关一役之后李恪的变化,他气得拍桌子骂道。
不过他也能够理解李恪的想法。
君权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也是最令皇帝忌讳的东西,
生气的同时又十分欣慰。
长孙无垢莞尔一笑,说道:“恐怕你和堂兄都误会恪儿了,我倒是更加相信,恪儿那番话说的是真心话。”
“不管他是真的假的,适当的时机,是应该让他更多地接触军务了,不然他就是一条腿走路的瘸子。”
李世民摆了摆手郑重说道:“不过在这事前,增相之后,应该把他放到朝廷六部的职位上去历练了,工部到时适合他,只是怕是到时候又是一番你挣我夺。”
“陛下。”就在这时,王德出现在门口,低声回禀道:“益州別驾长孙冲、岭南经略使薛万彻、雍州刺史岑文本一同抵达京城,入城向户部、吏部做了交接就去了吴王府。”
“嗯,知道了。”李世民摆了摆手,等王德退下后,他笑着说道:“这三个混账东西,这是在挑拨所有人的神经呢,竟然明目张胆地约在一起抵达长安。”
长孙无垢笑道:“李行之老先生当初联合陇右士族,不也是在试探你吗?”
“我们以不变应万变,就是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
李世民点了点头。
“陛下,齐王回京,派手下人来吏部交接,自己直接去了吴王府。”
“这个混球东西,现在比我们都受欢迎了!”李世民笑骂道:“尤其是李佑这个混账,不懂规矩!回来后,没有第一时间入宫,竟然跑到了那混球的府中。”
……
中书省。
长孙无忌等人也听到了消息。
长孙无忌和温彦博从官房出来。
温彦博面色难堪道:“辅机,你看到了吧,岑文本这些人多么的猖狂,在不制止,这未来的半天下,可就要牢牢地被李恪收入囊中了。”
“杨师道要入中书省,想一想杨师道入中书省后,支持谁去接任益州刺史吧,把长孙冲调出益州!”
温彦博不由瞪大了眼珠子,他没想到长孙无忌先对儿子下手。
要知道,现在谁去了益州,都可以坐在功劳簿上躺着出政绩。
而益州的底子,就是长孙冲打下的。
要出政绩了,竟然把长孙冲调离益州?
“岑文本和薛万彻呢?”温彦博询问。
“薛万彻刚刚脱离了军方,成为岭南经略使动不了他,岑文本……”长孙无忌不由无奈摇头道:“岑文本陛下是信任的,只要丝路一天繁华,陛下的信任不减,我们动不了岑文本。”
……
“皇兄,这些都是我送你的礼物,你喜不喜欢,对了还有这支千年人参,是给皇嫂的。”
吴王府,李佑一脸献宝似的对李恪说道。
李恪没好气说道:“礼物我收下了,你马上滚到吏部去报道去,交接后就去宫内拜见父皇母后,晚上再来我这里。”
这段时间,据他所知,朝中弹劾这混球的折子很多。
有辽东来的,也有朝中的。
无外乎这混球做的一些事情让某些人不高兴罢了。
在这种时候,更应该夹着尾巴做人,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可现在李佑没去吏部交接,直接跑到他这里来了。
“那说好了皇兄,我晚上来你这儿。”李佑看李恪严厉的神色,缩了缩头,连忙说道。
岑文本三人在一旁看着,岑文本不由暗暗点头。
能在皇子中有这种长兄如严父般的威望,十分难得。
历朝历代,有几个能如李恪?
“拜见殿下(大哥)”岑文本三人在李恪转身的时候拜礼。
李恪高兴笑着说道:“我们之间不用如此客气了,走,进屋谈。”
众人落座,李恪问了一下三地的情况,薛万彻说道:“殿下,这一次岭南士族的代表跟着我一起到了长安,他们想听一听殿下关于海上丝路的想法。”
“岑大人提议,岭南、益州、陇右丝路,能够达成更为广泛的合作,促进三地更加繁荣,我们想听听殿下你的意见。”
李恪听闻后心中不由高兴,从这一点就足可以看到大家的思想正在快速的转变。
没有比这更加让他高兴的了。
他缔造的繁荣只是一时的,只有大家都拥有了这种主动、灵活的思维想法,这种繁荣才能持续。
没有这种思想上的改变,任何技术上、制度上的发展都不可能持续长久的保持活力。
李恪沉吟片刻,组织语言说道:“这种互联互通,协作共赢的想法很不错。”
“陇右现在已经发展到了一个瓶颈了,想要继续发展,就要深化你们的革新,让服务型官府的理念继续深入人心,只有营造出一个足够宽松和舒适的氛围,才能促进民间行为的活跃性。”
“没有来自阶层的压力和束缚后,大量活跃的民间行为中,总会有一些行为会创造出巨大的效益。”
“益州现在处于陇右曾今的发展阶段,可以多看看陇右怎么做,毕竟他们已经摸索出了一条切实可行的道路,证明是正确的。”
……
“海上丝路这个想法很不错,海船运输,在长距离上,无论是承载量还是速度都具有很大的优势。”
“同样海上贸易的风险也很大,海浪、海盗,而且可以肯定,随着你们海上丝路的不断繁荣,海盗一定会越来越多。”
“作为官府就要把这种风险想到前面去……”
“还是我之前说过的一句话,栽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确保营商环境十分重要,尤其是海上贸易刚开始最脆弱的时候。”
“你们五府经略使,可以向朝廷请求,派遣我们的水军护航,护航所需的费用由你们五府经略使府和朝廷共同承担。”
“还可以成立一个扶持基金,从海商出海关税中抽取一部分,对于被海盗打劫、海浪倾覆造成损失的商人进行鼓励,尤其是一些没有士族背景的小海商。”
“另外你们也要想办法约束他们内部的不正当竞争,毕竟出海之后,为了竞争,山高皇帝远,大家什么龌龊事情都可能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