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你想干什么!”
东宫太子府门前,李承乾居高临下站在门口处,脸色冷清阴沉,怒而呵斥道。
元慎就作为正主,就站在李承乾的身边。
李恪作揖,笑着说道:“大哥你误会了,我只是来找元慎履行他当初与我的赌约,并无对大哥你不敬之意。”
“元慎元大人自从我回来后就病危不上朝了,今日听闻元大人来了东宫,想来是回光返照了,所以我就急急忙忙的赶来了。”
魏叔玉等人不由暗暗想笑。
元慎起的几次张嘴,可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毕竟耍赖了,不敢反驳。
李承乾瞧着站在李恪身边,一脸得意的李泰,心中顿时大恨。
他即便不知道李恪如何知晓元慎在这里,但也不妨碍他猜测是李泰告状的。
“李泰,在你的眼中,孤这个太子就这么无关轻重对吗?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长兄,孤这个太子!”
李泰刚想要不忿反驳,李恪抬脚不轻不重的踹了他一下。
对李承乾,李泰敢不留情面的驳斥。
不过对李恪这个皇兄,李泰还是愿意听的。
利益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原因。
更多的还是李泰跟着李恪做了很多事情,看了李恪做的事情,心中服!
李泰懒洋洋作揖道:“见过太子。”
“元慎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是什么吗?”下一秒,李泰抓住元慎,就发泄心中的不忿:“你这是在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你是不是特别想看着我们兄弟之间仇怨越来越深,看着我们兄弟手足相残!”
“你这贼子,安的什么心,说!是那些人让你来我大哥的东宫,以此来挑拨我们兄弟失和!”
李泰得意的瞥了眼愤怒的李承乾。
扣帽子的本事,他还是很拿手的。
元慎被李泰扣了这么一顶帽子,脸都变白了。
谁不知道,当今那位双手染着血登上九五至尊之位,正因为这样,心中最忌讳自己的孩子,重走自己当初的老路。
挑拨皇子失和,手足相残这个名头实在是太严重了。
“魏王臣没有,臣没有受人指使,更没有挑拨皇子失和的意思……”
“那你为何躲到东宫来!”李泰喝问道:“是个关西爷们儿,就按照当初的赌约,马上给我皇兄磕三个响头,大声说你错了,从此你牵马执鞭给我皇兄当马夫!这可都是你说过的话,关系爷们儿说话从来都是一口唾沫一颗钉!”
李恪瞧着元慎求助的看向李承乾,而李承乾则抿着嘴,现在李承乾根本不能开口用太子的身份压他们了。
要真的这么做了,就坐实了元慎挑拨他们兄弟间失和之事。
这时崔知温走了出来,他来到李恪的面前,恭恭敬敬作揖拜道:“殿下,得饶人处且饶人,做人留一线,日后……”
“你是在说教本王吗?”李恪的好面色瞬间变冷,冷冷说道:“你是不是觉得,你堂妹崔莺莺是本王的未来王妃,你是皇亲国戚就可以干预皇室的事情?”
“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的脸是不是够大!说教本王,你有资格吗?现在就敢在本王面前自以为是居大,以为可以仗着你我之间的关系说教本王,将来本王与你堂妹成婚,是不是还要蹬鼻子上脸!”
李承乾身后的众人脸色都变了。
谁都没想到,李恪的反应这么激烈。
裴承先看着崔知温脸色红白交替变化,暗暗摇了摇头,太不识趣,不知进退了。
以为和李恪有着这么一层关系就可以在李恪面前说上话了?
太可笑了。
自取其辱!
太子府内。
崔民干并没有为窦威的许诺而激动难以自制,面色依旧十分平静,淡淡的说了一句:“两位世叔,元慎本就无理,现在我们一力的袒护元慎,会不会给人一种,我们关陇系不分公私,只有亲近的影响?”
“会让人觉得我们关陇系太强势,无论对错,我们都是正确的,这些影响是不是已经在陛下心中存在了呢?”
“民干以为,应该将元慎交出去,而不是想着在太子和吴王发生冲突之后,该如何利用这件事情,打击吴王。”
“那时即便我们赢了吴王,我们也输了天下人心。”
“小侄很多时候都在反思,吴王对士族的评论是对是错,对有几分,错有几分,但不得不承认,我们关陇系内部有些人,凭借着我们这个集团,变得蛮不讲理咄咄逼人。”
“甚至绑架了整个关陇系,影响了整个关陇士族对待一件事物的态度,这很不好,很危险。”
啪!
不等崔民干继续说下去,窦威冷着脸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是你很危险,你的思想很危险!你现在给我们的感觉,你就是一个被李恪那些歪理蛊惑的人。”
“年轻人,你应该牢牢的记住你的身份,好好反思,并且清除掉你脑子里那些胡思乱想!”
虞世南给了窦威一个眼神制止住窦威,继而笑着对崔民干说道:“民干,你说的不错,现在的确不是凸显我们关陇系咄咄逼人的时候,在陛下哪里都有一本账,影响不好,这样吧,你去更太子说说我们的意见。”
“是,世叔。”
待崔民干转身要离开之际,虞世南继而又语重心长说道:“我们知道你的才华,也知道你的能力,你或许对李恪那套歪理有些认同,但那不是我们士族自救革新的办法,我们士族不需要自救,但革新是需要的,这件事情,将来还是要靠你们年轻人。”
“你是我们关陇系中,第一个真正能反思,并且有这种想法的年轻人,好好干,将来关陇系的革新,或许就要由你来领导。”
崔民干再次作揖后离开。
哼!
窦威揉了揉眉心,怒道:“这个李恪真的是给我们添了一个天大的麻烦,那些小年轻,乳臭未干,自以为能够拯救天下苍生,也不看看他们的出身,他们是士族!竟然去相信李恪那套蛊惑人心的言论!”
“窦兄不必着急,对于崔民干先看看。”虞世南笑着说道:“他或许是觉得自己空有一身本事,而我们的资源却没有向他倾斜,所以很聪明的用这种方式暗示我们。”
“表现出一副对李恪的言论,似乎有些认同,态度模棱两可。”
“所以你许诺让他来进行士族内部的革新,让他来做领导?”窦威猛然反应过来,连连点头笑着说道:“不错,先试探试探他,给他一点甜头,如果他表现的上心,那么他刚才的举动就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隐晦的表达被忽略了心中的不满。”
“若是如此,凭他年纪轻轻有这样的手段,委以重任也不是不行,我们关陇系中,不怕野心,有功名利禄心的年轻一辈!越多越好!”虞世南笑着说道。
他有些话没有说出来,不过意思已经表达出来了。
最怕那种满脑子不切实际,所谓理想东西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最容易受到李恪那套言论的蛊惑!
窦诞三十而立的人了,竟然不顾一切的跑到了李恪一边。
身为士族,竟然想着什么服务型官府,要挖士族的根基!
这才是虞世南等老一辈关陇领袖最担心的事情。
……
李恪不去理会羞恼又尴尬的崔知温,看向元慎:“元慎,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委屈?”
“当日在朝堂之上,本王快马加鞭赶回来,主动请命担负益州赈灾抗灾的事情,你当着满堂文武的面,咄咄逼人,让本王失败后削藩王之尊位,不给别人留一线的人是谁!”
在李恪说这段话的时候,崔民干刚好走出来,把这些话都听到了。
他叹了口气。
果然。
这位吴王好手段,经他这么一番看似处于弱势的说辞,将关陇系咄咄逼人完全给凸显出来。
可那日朝堂真的是这么回事吗?
他现在回想,都不觉得李恪有任何弱势。
不愧是能写出那篇论士族前世今生文章之人!
崔民干感叹一声,快步来到李承乾面前低声耳语。
李承乾听闻后不由微微愣怔。
然后略作犹豫,对李恪说道:“皇弟,孤没有要袒护元慎,元慎来东宫是向大哥汇报一些事情,现在事情完了,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
话罢,李泰甩手转身离开。
所有人都傻眼了。
继而看向崔民干。
很明显,李承乾放弃了保元慎。
而这一切都因为崔民干在李承乾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恪也不免打量崔民干。
这人他见过,有些眼熟,不过具体的名字他不知道。
他去早朝的次数也少,崔民干又只能站在后面,两人根本没有过交集。
李泰看出李恪的好奇,低声说道:“皇兄,他叫崔民干,博陵崔氏出身。”
李恪点了点头,深深的看了眼崔民干,将目光转向元慎。
元慎绝望了。
太子的态度,其实就是关陇系的态度,他很清楚,崔民干带来的话,一定是窦威或者虞世南这些老一辈的建议。
“吴王,臣错了!”
元慎欲哭无泪的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大声喊道:“吴王,臣错了!”
“臣今后愿意为吴王一辈子牵马执鞭!”
李恪一直看着元慎把三个响头磕完,然后说道:“本王明天就走,你既然要为本王牵马执鞭,那明天就在北城门等着。”
李恪说完转身就要走,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是时候离开这里,离开长安了。
“吴王且慢。”就在此时,李恪身后的崔民干忽然开口,小跑着追来。
在李恪转身之际,冲李恪作揖一拜。
“吴王对我等士族人多有厌恶,臣崔民干身为士族,有一个问题想要请问殿下。”
“请说。”
“殿下如何评价我们士族?”
远处,崔知温,裴承先等人静静的看着。
裴承先紧张的盯着崔民干,继而又对李恪的回答有些紧张。
“本王不会否认,讨厌你们。”李恪直言不讳笑着说道:“你们太贪婪了,恨不得把这天下的一切好东西都吞到肚子里。”
“当然本王也不会因为讨厌现在的士族,而否定曾今千百年前一开始的士族,不会用现在坏的士族,否定曾今的好,那不是客观公正的。”
“就好比你崔民干的曾曾祖父崔浩先生,推进了北魏汉化,通过他的努力,提高当时北魏统治下华夏族裔的地位和生存状况,推进了融合同化。”
完了!
裴承先痛苦的闭上眼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不以现在的坏,否定曾今的好!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
但他却知道,李恪这句话,在他们这些年轻一辈中意味着什么。
李恪公正评价的态度,让崔民干放心,也会让许多崔民干们放心!
而关陇系最先损失的就是崔民干!
果如裴承先想的一般,崔民干一笑,再次一拜,说道:“民干有篇文章,想请殿下扶正润色,也希望能在殿下的恪报上刊发。”
“那你可得抓紧时间,我在长安只有这一天时间了。”
“如若殿下不介意,民干可以随殿下去您的王府。”
崔知温、裴承先看着崔民干似乎很高兴的随着李恪离开。
裴承先紧张说道:“马上把这个糟糕的消息告诉窦老他们,我们必须有应对的举措!”
“崔民干他就是嫉妒我们!”崔知温不由愤怒冷哼一声。
裴承先已经匆匆转身,脚步凌乱而迅速的往太子府内匆匆赶去。
不以今天的坏,否定曾今的好!
崔民干从吴王恪口中,问出了一个对关陇系,对士族来说,看似公正可观,可却是最坏,最危险的评价!
裴承先还不知道,就在刚刚,窦威和虞世南还在试探崔民干,认为崔民干是借李恪的言论,让他们关注,他们准备丢点鱼饵,试一试崔民干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