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成都消息飞鸽传回长安。
皇宫。
长孙无垢好奇询问:“你说恪儿他们和杨师道闭门谈了什么,竟然让杨师道愿意离开成都,这不是等于彻底将益州的大权让给恪儿了吗?”
“以恪儿的能力,接下来收拢益州大权,管控住益州不是问题。”
“而只要他们两个人在成都,益州群蛇有头,就能始终对恪儿形成牵制和干扰。”
李世民摇了摇头,他对成都府中的闭门会谈也一无所知,他没好气说道:“那混球,真后悔给了他先斩后奏的大权。”
“独孤家的连续几日请求入宫,去祖庙哭诉了?”
“已经是第三日了,不过要说这独孤彦文也是太过分了,志大才疏,还心狠手辣,杀他倒是一点儿都不冤枉他。”长孙无垢平静说道。
……
太子府。
“杨师道干什么吃的,怎么这么轻松容易的就把整个益州拱手相让了!”侯君集拍着桌子愤怒说道:“闭门详谈,杨师道是不是对李恪产生了恻隐之心,别忘了他跟李恪之间的特殊关系。”
“不可能!”虞世南摇了摇头,瞥了眼侯君集,他心中对侯君集多有看不上。
侯君集苍茫出身,如今混成新贵,并且投向了关陇士族。
可关陇士族内部并没有真正看得起侯君集。
无非是关陇士族需要侯君集罢了。
加上现在侯君集更是太子岳父。
虞世南说道:“裴兄的侄子,裴行俭也在其中,总不能连裴行俭我们都信不过吧?”
“太子,恪报,恪报最新一期有一则消息。”这时,李承乾的心腹抱着一摞恪报匆匆而来。
“看报了,看报了,论士族的前世今生,恪殿下对士族未来做出了预判!”
“最新一期恪报,恪殿下亲自深刻为大家解读士族的前世今生。”
“恪殿下直言,如若士族阶层不以大无畏的精神,进行自我革新自救,未来的士族,必将会被百姓燃烧起的熊熊怒火焚烧殆尽,从此世间再无士族,士族成为历史绝唱!”
……
“氏族城邦、小邦国、分封制国家、秦始郡县制的大一统国家……随着中原族群集权不断的演变,郡县划分,对人才的需求变得更加迫切。”
“更先进,更强大的大一统朝廷,从中枢到地方都需要大量的人才,而读书的昂贵这一历史时代的特殊情况,决定了早期的大一统王朝无法大规模的培养人才。”
“士族在这种背景下,在时代需求,中原族群需求的原动力,以及可观因素制约下开始逐步诞生。”
“早期的统治者期盼集中有限的资源和财力,从为国家立下功勋的人中培养出一批精英。”
“由这一批最早诞生的精英,推动中原族群的不断进步,实现圣人的终极梦想,人人知礼仪,学知识。”
……
“早期君主和一些理想家们的愿望虽然美好,可终究是一厢情愿,在士族阶层不断地壮大和发展中。”
“朝代更替,士族忘记了他们被培养形成的最初初衷,带领整个族群追求更好的生活!”
“他们变质、腐朽,忘记了神圣的使命,而贪于享乐,他们爬在百姓身上吸血!”
……
长孙无忌的声音越来越沉凝,而房间中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
“吴王与益州刺史杨师道、军方将领裴行俭在益州促膝长谈,殿下指出,未来士族有两条路,一条是继续现在顽固腐朽守旧,直至等待怒火焚烧一切的肮脏,从此士族灰飞烟灭。”
“其次,士族中的仁人志士,真正有魄力的精英,应该主动承担起士族下一个千年延续的重任。”
“割肉剜疮,自救革新!”
“杨裴两位益州军政主官,就此事与吾王进行了深刻的探讨,彼此相谈甚欢。”
……
至此,长孙无忌停下来。
正刊依旧还是西游记,副刊则完全被这篇论士族的前世今生给占满了。
啪!
裴寂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最先从深思中回过神来,怒道:“两个废物,两个叛徒!我裴家怎么会出了裴行俭这么一个数祖忘典的东西!”
“裴兄,我更相信这是离间计。”窦威沉声说道:“而且我们现在应该关注的重点不在已经成为定局的事情上。”
窦威抖了抖手中恪报,哗啦啦作响:“而是这份报纸,会在士族中引起怎样的反应,我们窦家的孽障就是被李恪蛊惑的。”
“而这篇论士族前世今生的文章,更是这千百年来,唯一一篇,理论性、系统性的阐述说明了士族诞生的原动力、变化、并做出预判的文章。”
“这篇文章在一些小年轻里面,更具有蛊惑性!”
“还有,这篇文章脱离了我们士族控制渔轮,影响百姓观念的传统,第一次让底下那些贱民们看清楚一些事情,李恪这是引导贱民们将矛头对准我们!”
长孙无忌面色凝重的点头。
这也正是他担心的事情。
杨师道他们已经输了,追究也没有任何用处,是离间亦或是真的被蛊惑。
可以慢慢查。
可是这篇文章的其他影响,却让人棘手。
他们给李恪在益州掘坟。
李恪就一篇士族的前世今生未来,掘人祖坟!
“这个人必须死!至少他要彻底失去资格坐上那个位置。”虞世南前所未有坚定冰冷说道。
之前裴寂对李恪喊杀喊打,虞世南还多有保守。
这篇文章改变了他对李恪的看法。
一个能写出如此一篇系统性、理论性详备,说服力,蛊惑性极强文章的人,绝对不能留!
其他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崔府。
崔莺莺放下恪报,看着出神的爷爷,叹了口气说道:“爷爷,这篇文章掘人祖坟,但也振聋发聩。”
哼!
崔宗伯冷哼一声,放下恪报,摊开一张纸,拿起笔。
崔莺莺美眸一亮:“爷爷,你要亲自写文章驳斥吴王?”
崔宗伯没有说话,持笔盯着面前的上好纸上,墨汁沿着笔尖滴在纸面上,瞬间化开。
时间渐渐流逝,崔宗伯一直保持这个动作。
哎!
许久后,崔宗伯叹了口气放下笔,盯着纸又许久,崔莺莺知道,对这篇文章,爷爷是找不到驳斥的理由。
崔宗伯起身走到书架前面,找出所有最开始的圣人经义孤本,然后埋头读书。
崔莺莺知晓,爷爷并没有放弃驳斥,在自己想不出驳斥的办法,想要从圣人经义中得到提示和理论性的支持。
短短片刻,崔莺莺就看到自己爷爷揪掉了好几根胡子。
……
皇宫。
长孙无垢第三遍看完这篇文章,惊讶道:“恪儿写的?这篇文章,可谓是将士族的前世今身,入骨三分,剖析的清清楚楚!”
李世民已经看第四遍了。
他听闻后点了点头,他敏锐的察觉到,这边偏理论性的文章,可以为他提供对付士族的办法。
研究透了敌人的一篇文章,等于是将敌人的一切都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只是想要将理论付诸于实践中,形成具体的办法和手段,并不容易。
所以他才会忘我的,一遍遍去反复研读。
……
雍州。
同一天,恪报同样在雍州刊发了这篇文章。
岑文本拿着恪报亲自来拜会李行之。
两人都已经不知读了多少遍这篇文章,可坐在一起后,却忍不住相互探讨起来。
“李老,这番话殿下曾今跟你谈起过,今日在读这篇文章,你有什么感触?”岑文本笑着说道。
李行之面露动容之色:“今日有种振聋发聩的感觉,我已经写信让我的儿子仔细研读,我老了,已经是活不了几年的人了,这种好文章年轻人更应当研读。”
“可以从这篇文章看出,那日恪殿下与我谈论之时,他的理论便没有完善,对我的触动并不是很大,但是这一次,士族的前世今身未来,入木三分的说明了士族,并且做出了理论性的阐述。”
“为窦诞、长孙冲、魏叔玉他们这些年轻人,离经叛道的行为,做出了理论性的支持!”
“他们现在可以腰杆挺直了对家中长辈说,我们承担着士族下一个千年延续的重任!我们是在进行一场士族的自我革新自救!”
哈哈……
岑文本被李行之最后的话给逗乐了,仰头大笑着说道:“没想到,老爷子你竟然也是个幽默之人。”
……
成都。
益州之外的事情,与李恪似乎没有关系。
成都府城头。
李恪出神之际,魏叔玉来到他身边:“大哥,该来的都来了,是时候杀鸡儆猴,开始了。”
“该安抚笼络的人,都安抚的怎么样,他们给我们答复了吗?”
“还有我们现在可以掌控益州城内的兵马有多少。”
“选定的目标大部分都屈服了,我们掌握了半数兵马。”
“那就用两天时间,给成都换防,把那些危险分子,不确定的调出城外军营。”
魏叔玉立刻达到:“是!我这就去办。”
他知道,做完最后的防备,就是杀鸡儆猴,铲除关陇系在益州影响力的时间!
同时用关陇系的人头,让其他人明白,不听从命令的下场!
魏叔玉临走的时候,担忧道:“大哥,益州最主要的根本问题,现在还是赈灾,而赈灾必须让他本身拥有造血能力,可我们如何才能恢复益州的造血能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