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托着腮帮子在一座四角亭中看人烧纸。他并不像别的游魂那样躲着光,相反爬满纸面的殷殷红光让他感到踏实。
像活着时,手间随意就能一燃的符篆,那些没有佩剑伴身的日子,这种东西曾经一度成为他最后的护身符。
这一次是个妇人。一边烧着纸一边哭得梨花带雨。魏无羡也不觉得悲凉,反为这种阴阳相隔的牵绊而感到一丝莫名的温暖和慰藉。
趁她大放悲声,肝肠寸断之际,伸手抓了几张冥纸,也跟着烧了烧。
就在这时,飘进一个公子,对魏无羡施礼道:“多谢。”
魏无羡听到耳边有男子的声音,才略略转头:“你是在谢我?”这是一张生面孔,衣着打扮也不是仙门人士。正值犹疑,又听那人道:“这是我生前的发妻。”
魏无羡愣了愣,又去看那满怀悲伤的妇人,不过此时她好像情绪稍稍稳定了一点。
她还在烧纸,与此同时开始说话:“夫君啊夫君,若是收到纸钱,也来看奴家一眼吧。自从你去了之后,奴家日日以泪洗面,只恨不能随你去了……”
魏无羡奇奇地问:“你这是……收到夫人烧的纸钱了?”
公子不由地苦笑,随即是无奈地摇头:“又如何能收到这些……”
魏无羡了然,心想他定然也是想念发妻,知道她定时定点会出现在这里,才来赴约以解相思之苦的。
觉得不应打扰他夫妻相聚,就准备溜烟走人。起身却见凉亭之外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蓝忘机,目光在火光烈焰之中徘徊。
魏无羡见他微微颤目,心中难以置信:“蓝湛竟也会看人烧这些东西?”
那公子见他顿步,循着同一个方向望了望,问道:“你认识他?”他来时就已经看到蓝忘机驻足在亭身之外了。
魏无羡尬笑着点了点头。
公子:“看他样子,因是触景生情,大概也是思念旧人了吧。”
妇人也看向蓝忘机,拿帕子擦了擦面颊上的泪光:“让仙君看笑话了。”
蓝忘机淡声道:“是我打扰了。”
妇人:“看仙君停留此处已是许久,想来与奴家是同道的苦命人吧?”
蓝忘机动了动唇,未答。
魏无羡看他样子,好像默认又好像排斥某种说辞。妇人一声哀叹又已走起:“阴阳相隔远,无处话凄凉……公子若不嫌弃,也来烧两张纸,权当是自我安慰,也许能好受一些。”
蓝忘机只定目看了一会儿,旋即行了一礼:“不必,多谢。”但并没有动身辞行。
魏无羡越发琢磨不透,蓝忘机那一张脸明明显显带着伤情。实在不解他心中有什么悲苦能让他至此?
突然见他仰面向着苍穹,眼角泪水上涌。那两道泪痕在光火映衬之下格外醒目扎眼,仿佛两道深刻的思念烙印不去。魏无羡心头咯噔一下:要命了!
那公子看到魏无羡的魂魄在半红半黑的飞舞纸屑中来回大震,似要碎裂却不自知,唇角颤然道:“他所思所念之人,是公子您吧?”
“啊?”失魂一般回视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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