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湘北赢下翔阳后，代表神奈川出战冬季赛已成定局，但县里的选拔赛却还是以陵南和海南之间的对决作尾声。

趁着没到更衣室，田冈也还不在，井川以尽可能轻松的口吻打气说：“虽然没办法参加冬季赛，但最后一场比赛也还是不能放松哦！”

比起田冈的洗脑，这算是一针温和的预防针了，仙道却再“加大剂量”换成了心理“催熟剂”：“可要小心井川经理回头让跑圈呢！”

一干人哄笑，毕竟两个月不到前也堪堪只有他真正落实了井川的跑圈警告。

换上球服，两支队伍分散在球场两侧，像对峙的军队两方只待号角吹响。湘北的篮球队也坐上了看台。“等等”三人和樱木朝下大喊着井川的名字，看见颇为几个人丢脸的彩子和矜持的晴子冲她这边招了下手，她也不吝啬自己的回应。

“看来托你的福，冠军的球队也要来为陵南加油啊。”阿牧走到井川身旁。

猜都能猜到田冈在背后绝对是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井川开口：“绅一哥哥，有什么事情比赛结束了再说还是会比现在过来我们这边要更方便吧？”井川想到一个比较好的理由开逃，就算他已经引退，老谋深算的田冈还是会思忖也像鱼住一样还关心着球队的高中生心里边是不是另有目的。

阿牧自知讨了个没趣，又往海南的选手席走回去。

“哇哈哈哈，”清田的笑声在一帮噤声的人里显得尤为惊悚，“牧老大和我也……”还没等说出“差不多”三个字把自己被井川拒绝这样见不得光的老底自己揭出来，头顶就被一篇阴云笼罩——

听见大家一口一个“牧前辈”地喊，他慌张地抬起头住了口。

“有追求者太频繁地在面前出现可真够人烦恼的。”仙道故意调侃她。

他知道她会因为自己的话有些难为情的反应：“来了篮球部我可没少帮大家代收女同学的巧克力呀。”

每一场比赛田冈都要做足像是洗脑的动员，上场时以尚不熟陵南文化的大塚和素来脾气火爆的越野二人的喊声最大，走到篮球场上提前部署好的位置。

开始计时，站在中线上的裁判将球垂直抛起，大塚的优势主要体现在比一般中锋更强的机动性，先高砂一步抢到球直传给植草，清田卡掉了仙道挡拆的位置把球抢断，一路护着球直到被放在阿神手上。即使阿牧引退，但海南最不缺的就是高手，以阿神为进攻核心的体系也不会因此受到过大影响。比赛就这么以海南先得三分打开局面。

换福田和清田对位，他在禁区用身躯抵住了协防的清田，让大塚抢下篮板，篮球在空中划出一条利落的弧线，仙道接住，但迫于防守端的压力，只好又把球传给前来接应的越野。

越野在三分线上起跳，福田心中暗叫不好，眼见球要打框飞出去，先手起跳补了一颗篮。

井川提高音量：“好样的！”随之而来的是头顶上方看台因为灌篮引起的一阵沸反盈天的狂呼声。

攻防转换，陵南加重给阿神的压力，承担进攻端主要的力量也有所调整。武藤正的运球被越野抢断时，高头在一旁恨铁不成钢地气得大吼大叫，也弄得人心失衡——这么个不足挂齿的得分后卫……凭什么？

越野这次直接把手上的球穿裆滚到外线协防的仙道脚边，仙道眼疾手快抱起球至胸前，左手五指运力向下拍，海南的人追上来，但还是没能阻止他上篮得分的脚步。

内线由大塚和福田配合将球运出来，仙道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便对武藤说：“刚才那下子被抢断，真不应该啊。”

武藤怨怼的目光不似仙道那般坦然，斜睨了仙道一眼，比赛的节奏又开始紧张起来，也不能让他们在其间多穿插什么口角。

接下来两队的表现都让人称赞，上半场只剩四分之一，清田再度灌篮给海南有添上两分，本应和植草对位的武藤即使留下这样的空挡也还是挤到了仙道这边。

“武藤，你这是要干嘛？”清田还没从得分的兴奋里走出来，看见对方的控卫留了这么大的空挡，短短一秒不到的时间像是用尽生命跑到了植草旁边。

场外的人终于明白他这是要去放手仙道。田冈像是寻到一笔意外之财一样，两手有力地抓着抱住的双臂：武藤的实力比上仙道，实在差得太多。

看着高头气急败坏地掰断了扇子，井川和像她这样的不少人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因为武藤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看啊，包工头快要被自己的球员给气死了。哈哈哈哈哈……”樱木捧腹。

如此这般的对决实在没有悬念，仙道一条龙杀到海南的篮球架下，众人连追上他都来不及，出手便用最快的速度打出了一记灌篮。武藤跟着跳起来，却还是扑了个空，被怒火支使着，下落时便将自己的脚伸向了仙道。

“仙道学长小心啊！”彦一大叫道。

但还是提醒晚了。彦一拿记录比赛详略的笔记的手一下子松开，纸笔旋即落在地上。

仙道的右脚落到了武藤的脚面上，脚踝一瞬间没能平衡有着75公斤重量的身躯向外撇开。他用手肘撑着想要站起来时，却发现腿像是石化了一样重，再重复了几次依旧无果，才发现这不是重，是痛觉。

仙道受伤了。看台上有关注咋舌，也引起了部分是他球迷的人的一些程度不一的过激反应。

裁判吹了暂停，大家都围了过来，井川扑倒他身旁，跪坐着脱下他的鞋袜，白色袜子下露出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拼接起来的关节。

“是错位！”井川抬头望向众人，“快叫医疗组！”声音里有着与之有过接触的人不曾感受过的慌乱。

“仙道，你怎么样？”弥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挤开围着仙道有好几圈的人群，与井川对视。

“相田姐。”井川抬眸，一双眼睛的周围都红了，语气有些欲盖弥彰的倔强。

仙道朝弥生比了个“OK”的手势，想必也是脚踝处的疼痛让他不想再为耗费体力理会别的太多事情，但还是忍痛笑着对井川说：“别哭啊，受个伤而已，又不是疼在你身上。”

流川他们赶下来时，正看见井川屈起指关节揩去眼周的湿润，维护现场秩序的工作人员正在疏散仙道的包围圈，好让出一条道让医护人员把仙道放在担架上。

处理伤员的间隙，井川站起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向武藤，目光肃杀得像从冰碴子里折射出的一般，收敛地和高头对视了一眼，又恢复了上一刻的犀利。

一旁的人都在小声地止住她，她却对此恍若未闻。

“小星星……”阿牧还是想维护自己的球队，不料井川却回敬他一句，“别拿你当哥的架子来压我。”

“大家都看见了。”井川盯着武藤，“我还以为，像海南这样的常胜队伍里的球员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说完，她嘴角挑起嘲弄的弧度，像刺头一样定定地等着武藤给个说法。

阿牧想起自己也曾这样对赤木使过坏，也收起了对井川一贯的管教的态度。

“好了井川，别闹了。”田冈头疼地叫她回来，免得发生一些预料之外的事端。

听了田冈的话，井川最后一字一句地朝武藤放话，语气是在通知，而不是请求：“我要你一会儿去给仙道道歉。”说完便不再僵持下去。

皇牌因伤下场，现在更需要田冈留在场上稳定军心，井川跟到场馆大门，明白自己这样半大的孩子再跟着去也只会平添麻烦，只好目送跟着来的相田和医护人员一起坐进救护车，再看着汽车驶离。

比赛并不会因为陵南受到的重创而响起终止的哨音，井川回来，入口彩子和晴子还在因为她刚才流下眼泪担心她的情绪，簇上来温言安抚着，心照不宣地没提起武藤。

“你今天是怎么了，好久没见你为了一个人这么生气过了，还哭得那么丢人现眼。”等三个女孩子散开了些，流川和她并肩，语气是一如往常平静的陈述口吻。

井川顿了顿：“他是我的球员啊。”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样的答案也没有多大把握，又赶紧添了一句，“可是如果是像你这样的好朋友被偷偷使绊子，我也会站出来的。”

“白痴。”流川看了她一眼，和大家一起又回到看台。

接下来的比赛海南没再派出武藤上场，但还是没能改变一个球队失去一个皇牌要面对的定局。

这一次，比起仙道的伤情，大家也不像之前那样太在乎输赢。陵南先行顶着队服就赶去了医院，为了避免同行激化矛盾，高头遣散了跟此事无关的人，唯独留下武藤，阿牧提出要和二人一起，他也没再拒绝，紧随其后赶到了医院。

虽然菅原寻良已经赶到医院，但弥生还是留在病房迟迟未走。等球队凭着指示索引和护士的提醒找来病房时，她的存在才因为彦一的存在显得更合理了一点。

仙道特别地向田冈问了好，语气轻松，：“怎么样，我们赢没有？”

“臭家伙，你这摆明了就是明知故问吗？”越野凑上前玩笑似的锤了他两拳，赶紧被田冈制止，揪着衣领给仙道道歉。

“伤势怎么样？”田冈努力表现出和善的气场。

“只是普通的错位，这段时间好好养会儿伤就好了。”菅原笑着说。

井川听了也并没有经历如临大敌的心情后却松了一口气的庆幸，以前在医院遇见他们接收的病人，伤势更甚者云云，很早之前她就知道，这样成角不明显的伤只要疗养得到也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为什么自己非要表现得那么失态？

今天并不是周末，大家下午都还要上课，田冈带着大家忙赶回学校，相田弥生本打算继续留下来，还是被彦一拖走了：“哎哟老姐，你只是写过几篇仙道学长的报道而已，一直留在这干嘛……”

菅原寻良挑起挂着合乎礼教的微笑的脸上的眉毛：真是个可爱……又耿直的弟弟。

离开病房不远，大家便撞上了海南前来负荆请罪的三个人，高头一脸歉然领着武藤上前，朝大家颔首，放低语气，是官场互相打哈哈的客套：“真的抱歉对仙道这样做，怪我疏忽对这孩子的教导了。”

阿牧提着慰问品往一旁退了两步，身后的井川小声唤他：“绅一哥哥，爸爸妈妈过几天就来，不要告诉他们和叔叔阿姨。”即使感知得到他的心意，但从小到大她都一直对他有着的像长辈的忌惮却没有因为反感而改掉。

武藤道了歉，田冈也只是点点头以示无妨，便马不停蹄带着大家回了镰仓。

敲开仙道的病房时，武藤和高头身后的阿牧深吸了一口气：他在县大赛上就知道仙道迟早有一天会超越他的球技，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在乎仙道竟也胜过在乎他……

那险胜的那场团体对决，现在看来也只能充其看作一点心里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