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没打车，冬日里的中午气温略微回升，景疏毓走在街边的绿化坛沿，萧落风虚虚的扶着她不让她摔
景疏毓一路上都在讲今天的事情，萧落风就默默地听着
“我以前看到寻亲的新闻都觉得，她们真有毅力，怎么能坚持那么久都不放弃呢，后来我才知道，那不是毅力，是生活下去的勇气”
景疏毓抬起头，仰着面，感觉到冷空气钻进脖子领口里
“萧落风”
“嗯”
“我有点……想爸爸妈妈”
萧落风看着她停下脚步，站在矮她一截的地面上仰视着她也停了下来
他伸出手
“要不要……抱抱？”
景疏毓伸手抱住他，萧落风一用力把她抱下来说
“叔叔阿姨看到你这么坚强，会高兴的”
景疏毓把脸埋在他肩上
“我想家……”
萧落风心疼的红了眼眶，一下一下给她顺背，想起前些日子景疏毓生日，没告诉他们，但他看见过景疏毓的身份证，在去警局笔录的时候，景疏毓发现他在试图准备什么的时候对他说
“我不过生日”
“你今年十八，你可以……”
“小时候过生日，我妈妈会亲手烤一个水果蛋糕给我，她知道我喜欢，所以蛋糕上，奶油上全部都是水果，爸爸就会和妈妈亲手设计一件独一无二的裙子，然后亲手赶制出来，我每年都盼着过生日，但后来……我没有爸爸妈妈了，每年都很害怕有人提起，尤其是在那一天，所以我不过生日，不要告诉别人”
萧落风只记得那天他难过了很久，景疏毓从他怀抱里出来，眼睛亮亮的看着他，萧落风有一瞬间晃神，其实人小的时候，尤其是婴儿时期眼睛都很亮，越大反而越暗淡，他今天才发现，景疏毓的眸子依然像小婴儿一样亮晶晶的
“那天晚上要请你吃饭没吃成，走吧，我现在请你吃饭去”
饭吃到一半，景疏毓收到条短信
“怎么了？”
“没，周妈问我什么时候放假”
“咱们也快放寒假了，你是不是要回……江苏看看？”
景疏毓笑了笑，回了信息
“是打算去看看，过年的时候带点东西去看看弟弟妹妹们，你呢，过年什么安排”
“没什么安排，就窝在家里呗”
“要不要跟我去江苏玩？”
景疏毓笑眯眯的看着他，萧落风本来想说陪她去，但碍于景疏毓可能会介意过去的那些东西被别人看到，所以没敢开口，没想到景疏毓自己提出来了
“我可以吗？”
“怎么不行，孤儿院里的小孩都很喜欢外面来的人去看他们”
“好啊”
他其实很想看看景疏毓长大的地方，他知道景疏毓正在慢慢放下，但怎么可能是说放就放，这么多年憋在心里的事，这辈子能释怀已经算是万幸了
“下周就期末考，考完就放，那我就订车票了”
“我来订票，把你的身份信息给我，哪有让女孩儿掏钱的”
萧落风笑着说
“再说，我还得感谢你带我这个孤苦伶仃的可怜人过年不是？”
景疏毓也没争，对于上海的孩子来说，二百块钱其实也不算什么，况且萧落风虽然断了跟家里的关系，但他母亲留下来的东西不一定比自己父母留的少
“回去吧，我身份证回头拍照给你，现在没带，年前去，你看着买票就行”
萧落风嗯了一声，又问
“那些孩子……喜欢什么，或者缺什么吗？”
“你只管订票，东西我来准备，到时候你来接我给我拎好就行”
萧落风笑了一下
“你这个平平无奇的端水小天才”
景疏毓也笑
这个想法早就跟刘瑶说过，刘瑶觉得是应该的，很爽快地让景疏毓拿点自己准备的年货去，于是考完试成绩还没出，年关将至，景疏毓和萧落风穿戴整齐准备去江苏
两人的想法是住两夜待三天，萧落风当天早上早早来景疏毓家帮她拿东西，东西很多，刘瑶想开车送他们，景疏毓拒绝了
“您怀着孕，多在家休息，我们俩打车去”
景疏毓把她劝回去，路上给周妈打了个电话，被小孩们抢来抢去要跟她说话
景疏毓穿的很普通，像是可以避开了华丽的装扮，简单的马尾辫，黑色长裤，白色短款高领毛衣，长款灰色呢绒大衣，中长款黑色军靴，干净又简单
萧落风似乎也考虑了这个问题，一身黑外穿了个中长羽绒服，火车上景疏毓缓声讲着孤儿院的事，萧落风听进心里，心知她说的这些都是旁观者的角度看到的，景疏毓闭锁的那么多年从不曾参与到那些快乐之中
孤儿院位置偏僻，景疏毓带着萧落风转了很多大巴车才到，下车的时候萧落风看了看周围环境，不算太好，至少在江苏这样的城市已经算落后的，尘土飞扬的马路，排排坐落的平房，深处是个大院儿，只简单写着牌子
愿安福利院
他抬头看到这个牌子，突然很紧张，这里是景疏毓长大的地方，她大半的童年乃至少年时期全都在这里
“走呀”
景疏毓看他停下脚步，双手都拎着很大的袋子回头叫他，萧落风回神，跟她走进去
一进去一群小孩儿就飞跑出来，团团为主景疏毓
“姐！”
景疏毓笑了笑
“婉婉乖，周妈妈呢？”
“妈妈！”
小女孩朝着屋子喊，屋里出来个看起来年迈的女人，佝偻着背，脸上伤疤有些引人注目，萧落风礼貌的把手上的东西放在一边，上前问好
“您好”
“好好好……来，快来，进来坐”
景疏毓扶着她
“不急，我们给弟弟妹妹买了点东西”
萧落风立刻配合的打开袋子和行李箱
“来，过来，我看看长高了没！”
景疏毓捞过一个活蹦乱跳的小男孩儿，男孩咯咯地笑，景疏毓伸手从箱子里拿出件新衣服，递给他
“去！换了试试”
“姐！你给我们买新衣服！”
景疏毓笑着说
“不要啊？”
“要！要！谢谢姐！谢谢哥哥！”
小孩突然朝着萧落风道谢，萧落风愣了一下，景疏毓蹲在地上抬着头朝他笑
她买的东西多，吃穿用度全都有，放在地上叫孩子们自己去拿，进屋坐下周妈才说她
“你这孩子！买那么多东西，不费钱？！”
景疏毓眉眼温柔的弯起一个弧度
“周妈，我们家的东西都会到我手里了，没事的，咱家穷，弟妹们好几年没新衣穿，好容易我回来，怎也得让他们有年过”
萧落风在外边跟孩子们玩，小孩一会儿就跟他熟了，萧落风从袋子里找出吃的分给他们，小孩一个一个的道谢，萧落风耐心又柔和，好像面对的是小时候的景疏毓
“哥哥！你是我姐夫吗？”
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揪住萧落风的袖子，萧落风一怔，心跳的有些快，轻笑一声
“你问问你姐”
“姐看见你就笑，我姐以前都不笑的”
一个十三四的女孩儿自己小声嘀咕，听的萧落风心里好像有针扎了一样
“你们姐姐以前……是什么样呢？”
好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围住他开始讲
“姐帮我去学校揍欺负我的人！姐可厉害了！”
“姐姐还给我煮饭吃！”
“姐不爱说话，但是对我们超级好！”
“我见过姐偷偷哭，但是她不承认”
“姐刚来的时候谁也不理，我可怕了，但是她后来帮我去见老师，周妈都不知道！”
萧落风耐心聆听着，他知道这些孩子说的都是真的，景疏毓应该是那样的人，小女孩怯怯的扒着他的胳膊
“哥哥……姐现在开心不开心？”
萧落风也不知道，她看着六七岁的小姑娘，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
“哥哥努力让她开心，行不行？”
“那你跟我拉钩”
“好，我们拉钩”
景疏毓说的没错，孩子们的确很高兴有人来看他们，景疏毓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萧落风在跟孩子玩沙包，她笑了一声
“别玩了，吃饭了”
景疏毓带的鱼虾和肉让孩子们大饱口福了一顿，还有很多剩下的都挤在了那个不大的冰箱，说是福利院，其实就是个大院儿
周妈厨艺很好，吃饭期间周妈和孩子们不断给萧落风夹菜，搞得萧落风都不太好意思了
“小萧成绩也好啊？”
“还行，比景疏毓还是差多了”
萧落风笑着应周妈，周妈也笑的弯起眼睛
“疏毓小时候不爱读书嘞！”
“我也不想读书！”
景疏毓身边的小女孩出声道，景疏毓笑了，夹了块鱼放在她碗里
“姐不想读不也读了？”
小女孩撇撇嘴，吃了那块鱼，周妈笑了
“新家爹娘对你好喃？”
景疏毓点头
“嗯，她们……人都很好”
“我听说你怎么又去查……我不是不想让你去，可这……危险喃”
景疏毓敛眸半晌才说
“我自己不参与的，都交给警察了”
“阿姨没事，有我呢，有什么事我帮她”
萧落风赶紧解围，周妈看向萧落风
“阿姨谢谢你喃，你照顾我们疏毓肯定多，要不她不能把你也带来！”
萧落风笑着说
“没有，我们都互相帮忙”
“小伙子人好，哎呀，长得也好，你多高？”
“一米八多”
“哇～！我也要跟哥哥一样高！”
小男生们看着萧落风，发出感叹，景疏毓低头刮了刮他的鼻子
“奥～你要长哥哥那么高，吃饭就吃一点？”
“哼！那我还要吃！”
景疏毓笑起来
“把你碗里的吃完，我就信你能跟哥哥一样高”
景疏毓吃的很开心，萧落风看得出来，他望向景疏毓的模样周妈也看在眼里没说什么
景疏毓这样长大就很不容易的孩子，应该被人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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