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沭静静望着百里栉慕远去的背影，身后锁妖塔将他笼在阴影里，陡然间使他脸上浮现淡淡戾气，在书生模样的脸上突兀而豁裂……
……
魔眼深渊边，百里栉慕松开搀扶着楼絮的手，他神情极冷，面无表情时和天界睥睨众生的神官一样。
“为什么要在天界犯下杀孽，百里絮？或者……应该叫你，楼絮。”
楼絮瞳仁一颤，震惊地抬头。
他知道，原来他都知道。
“我不介意你的欺骗，阿絮，但你也要清楚，人总是有底线的。”
楼絮扬起脸，无意见瞥见血红的月亮在夜幕里，仿佛预示着一定会发生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他垂下头。
“对不起，可是，我只骗过你这一次……神君哥哥。”
百里栉慕看着他，有一瞬他们都沉默着。
那是怎样的目光，平静下却汹涌着复杂的情感，九天寒星的眼眸里有多少悲伤。
他的不舍与千万悲痛，甚至那么多的不甘，都被他封在眼底，然后留下一泓波澜不惊的冰封长夜。
然后就是楼絮次次午夜梦回，都会想到的场景。
百里后退几步，他说：我不相信你了。
我不信你，所以你不用再向我澄清。
他的剑锋扬起磅礴剑气，将楼絮推下魔眼深渊。
百里栉慕在悬崖上，周身浮出点点金光，光芒聚拢，追着楼絮坠落的身影而去。
然而楼絮也永远不知道，妖入魔眼，不得往生，魂飞魄散。
并非他有妖皇血脉而得以在魔眼重生，甚至修得蛊痋之术。
而是那个推他下去的人，分出毕身修为，替他消融掉魔眼深渊的侵蚀。
他一身轻雪云袍也盖不住脸色苍白，鲜血从嘴角溢出，他感觉到自己灵力的溃散，眼前恍惚间出现幻觉——
那是任何一个再平静不过的仲夏，佛桑花从树上落下飘进窗棂，白玉瓷瓶里无忧草随风轻微抖动，少年趴上案几上小憩，阳光也在发间轻轻跳动……
然后百里栉慕笑了，在清浅的笑里颓然倒地。
……
天界的人赶到，百里栉慕回到了之前他救走楼絮的地方。
天君望着眼前不复昔日的白衣神君，淡淡道。
“百里，你忘了自己是什么样的神官。
“你要渡世间万千生魂，可你却把那妖物推下魔眼，若他不死……
“百年后这世间，必将生灵涂炭。”
百里栉慕跪在地上。
他说，此生既负天下人，请天君，容我来世再还。
这一切因果，都由我承担。
金杵落下。
第一下，鲜血从他的七窍流出。
第十下，筋骨折断，心脉俱碎。
百里栉慕最后一次抬头，模糊的视线落在前方。
他想此时那个少年大概在魔眼深渊底。
此时我已是凡人之躯，连留魂入你梦里也做不到。
你恨我吗？
恨总比爱好，尘世与你，从此，恐怕都和我再无联系，来世相见，你也不会是当年的你了吧。
生死两茫茫 ，纵使相逢应不识。
这一生，未曾料到，既负天下，也负你。
许我一个来世吧……百里栉慕轻轻阖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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