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的人神志不清,轻飘飘地说出这么简短的一句话,此刻在李楣的心里却像有千斤重。
李楣听见这句话后,犹如被万钧雷霆击中,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周遭的一切在那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在自己的胸膛中剧烈跳动着的那颗心脏发出“怦怦”的声音,提醒着自己,刚才所发生的,并不是梦境。
过了良久,李楣才平静下来。
日日欢欣……平安顺遂……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却是自己这十八年来最奢求的东西。
从前鲜少有人问他是否快乐,更是无人过问他的境遇如何,渐渐地,一颗心也就冷了。
在遇见刘硕之前的那五年,他把自己变成了一台机器,没有感情,没有知觉,仅仅只会执行下达的任务。
在无数个常人还在酣睡的凌晨,他就已经执起手中的笔,写了千百遍他还不记得的字句,直到把那些字字句句烙印在心里,他才会把笔放下。
在无数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孤寒黑夜,他就只能独自忍受白日里练武所留下的伤痛,像一只孤傲倔强的虎兽,独自在角落里舔舐自己的伤口。
支撑着他的,是那年冬雪里的那个名叫阿幼的孩子和他心中对李崇的恨。
如今,那个名叫阿幼的孩子长大了,长成了他背上的少年,少年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塞给他冰糖葫芦的孩子一样,爱吃冰糖葫芦,笑起来的时候,一双桃花眼还是好看地弯起来,右颊上的酒窝还是像盛满了甜酒……
只是,阿幼忘了……在八年前的那个下着雪的冬至,他钻入了一个洞口,进入了一间冷清的宫殿,遇见了一个不爱笑的哥哥……
阿幼把楣哥哥忘在八年前的冬至了……
李楣的嘴角有些无奈地勾了勾,眼睛里的光也暗淡了下去。他认得江楣就好了,李楣不是一个好人,不配在他的面前出现。
月光虽皎洁,但也照不到幽暗的地方,一时的温暖,但也拯救不了身体已经被冰封的人。
……
李楣走至刘硕的房前,才慢慢地放下刘硕,搀扶着把刘硕带进房中。
刘硕被叫醒了,自是心情不佳,挣扎着身子,嘴上也不消停,“我要睡觉……我要睡觉……”
李楣连忙拥着刘硕,生怕刘硕撞到哪里。
“阿幼,我们去床上睡啊。”李楣轻声细语地哄着刘硕,手上却还是一刻都没有放松。
刘硕终于没再挣扎,顺从地和李楣向床的方向走去。
刘硕感觉整个人都软绵绵的,碰到床就想躺上去。
李楣扶正了刘硕,让刘硕好好地坐在床上,自己再蹲下来,动作轻柔地为刘硕脱了脚上的鞋。
刘硕就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像个孩子一样,乖得不像话。
李楣拖好了鞋,再站起来,便要让刘硕躺下了。
“这衣服……我穿着……难受……”刘硕扯了扯自己的领子,好像是真的很难受。
李楣有些无奈,手上也没有任何动作。
刘硕等了一会儿就受不了了,自己脱了起来,只是那动作有些粗暴。
李楣看不下去,只好上去制止住刘硕,语气里竟还有几分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宠溺,“你别动了,我帮你脱。”
刘硕这才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又傻乎乎地站起来,撑开了双臂,眼睛却还是闭着的,似是十分困倦。李楣静了静心,才开始帮刘硕更衣。
他轻轻地解开刘硕腰上的带子,再将其取下,放在手臂上。
原本收腰的衣服此时却已然松开了不少,少年的身板也显得越发纤细。
他看见红衣上的那一朵朵海棠花,红艳芬芳,他想伸出手去碰一碰,却还是怯了。
面上带着几分坚毅,他定了定心神,便直接了当地为刘硕脱下了那件衣裳。
快速地把衣裳放在一边,李楣便把刘硕拥扶到床边。
刘硕坐在了床上,却没有立刻就躺了下去,却是又在说着醉话。
李楣听不清,也就随刘硕自己说着。
过了不一会儿,刘硕像是说累了,自己就躺了下去。
李楣这才把被子给刘硕轻轻盖上。
刘硕不安分地把手伸了出来,一只脚也踢了踢被子,嘴上还在喃喃,“热……”
李楣有些头疼,却还是想去为刘硕掖一掖那被角。
手刚拿到被角,刘硕左手手腕上的一根红绳倏然进入了眼帘,红绳上还有一只银质的小羊,闪烁着纯净的光泽。
李楣心中微动,却仍是平静地整理了被角,而后就缓步退了出去。
屋子里的人已经睡熟,对这一切都浑然不知。
李楣关上了房门,转身背对着刘硕的屋子,方才放松了全身的紧张,长呼出一口气来。
晚风微凉,轻轻地拂在脸上,竟也带走了些许的燥热。
虫声稀疏,倒也为这静谧的夜添上了几分生气。明月仍是皎洁,银白色的月光洒了一地,连空中也像是笼上了一层薄纱,朦胧得不真切。
而自己的心,此刻也像是漂浮在虚空之中,难以捉摸。
在遇见刘硕之后,自己的心已经多次控制不住了。
总是会有那么一种不知名的情感,因刘硕而起。
刘硕笑的时候,他也想发自内心地和刘硕一起笑。
刘硕困窘的时候,他就想站到刘硕的身旁。
刘硕站在自己的身前,勇敢地保护自己的时候,他的心中是温暖的。
他的一切感情都因刘硕而起,他竟也有那么一点点的私心,想要刘硕的所有情绪也因自己而变。
哪怕,只是一时,他也就餍足了……
……
“可有在西镇王府搜到什么重要的物件?”江玉蓉睨着座下的人,面上不慌不忙,声音里却透着急切。
“暂时还没有。”回答江玉蓉的是一个柔婉的女声,声音的主人也是一个看上去十分娇小的女人,但是座下的女人身着一身黑衣,面上也严密地蒙着一块黑布,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双清澈的眼睛还露在外面。
江玉蓉闻言竟揪紧了手上的软帕,帕上瞬间就起了层层褶皱,“废物!”
“主人恕罪!”座下的女人应声俯首,整个人都跪在地上。
“娘娘,可别生气,对身体不好。”一旁的红芍低声在江玉蓉耳边说着。
江玉蓉的脸色稍缓,命令道:“江云,抓紧时间!还有给我看着二皇子,时刻提醒着他,他要遵守的承诺。”
“是!主人!”江云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