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跑到了正厅,刘硕却猛地止住了脚步,停在里面的人看不到的门窗前。他的双臂从外侧抬起,伴随着深呼吸,又从胸前慢慢落下,做了好几次后才平稳了气息,刚准备起步,一道声音在旁边响起。
“世子来了!”
刘硕转头又微微抬头,才看到那人的脸,是前不久才认识的江楣。江楣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挂着一幅和善的微笑,只是眼睛里的那几分逗弄之色,让刘硕觉得眼前的这人不怀好意。
果然,正厅里的人都听见了江楣的“世子来了”,齐齐看向门外。
刘硕脸皮薄得很,面上又浮现出淡淡的红。“江楣!你给我等着!”刘硕踮起脚,在江楣右耳边咬牙切齿道,紧接着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正厅。
江楣望着刘硕离去的背影,眼角的笑意又逐渐加深,这小世子可真是人傻心善,就是不禁逗。江楣知道刘硕初见他时有些许畏惧,之后便借干活之机多次假装遇见刘硕,一来二去,刘硕终于逐渐放下提防,向他显现出他的本性来。这几日在府中渐渐熟悉了西镇王府的构造和人事,也与刘硕熟识,知道他身旁常伴子白子墨二人。
思忖片刻后,江楣又看见正厅内又热闹了起来,刘硕已然走至他的亲友面前,一片温馨和悦,那是他以前不曾拥有以后也不敢奢望的温暖。不带一丝留恋地,江楣转身离开。
“几月未见,硕儿竟长得这般高了。”刘倾注视着自己的儿子,心中满是骄傲和歉疚,只恨自己不能一直陪伴着刘硕。
刘硕刚刚低着头,也许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红脸,而此刻听见父亲的话,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刘硕向刘倾走近了几步,抬起头看父亲的略显苍老的面庞,又张开双臂抱住了刘倾,“爹爹,我想你了。”说着,父子二人眼中俱有泪花闪烁。旁人也不禁嘤咛几声,再纷纷用衣袖拭泪。
“对了,爹爹,兄长怎么不在这里?”刘硕轻轻地放开了父亲,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行儿舟车劳顿,身体不适,先回房休息去了,等开宴时再叫他罢。”“是。”刘硕心中不免有所忧虑,兄长患有腿疾,身子自是柔弱了些,这次回来定要好好待他。
厅内众人寒暄了几句,便纷纷都坐下了,下人们就马上行动起来,为客人们送上热茶和吃食。
“怎不见子白与子墨在你身旁?”刘倾这才注意到这一点,向刘硕发了问。
“他俩在庖厨里备菜。”刘硕直接回道。
“哦?他们两个还会下厨呢?我还真是头一回听说,不知味道会是如何啊?”刘倾打趣着,众人也都笑起来。
“他俩只能给我打下手。”刘硕不在意地自语。一旁的婢女递来了一杯刚倒的茶,银铃般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世子,请喝茶。”刘硕觉着这声音熟悉,一眼看去就认出来那是江云。她低眉颔首,眉目间是说不尽的娇羞,只是那憋笑的朱唇,让刘硕扭过头去,心里微恼。
怪只怪前两天刘硕和子白子墨在厨房里初试烟火,就真是着了烟火,三人的窘境全被这姑娘给看到了。但也是多亏了江云,不仅帮他们清理了厨房,还耐心地教他们做饭,三人最后可以说是感激涕零,哭着吃完了自己的成果。
往事不堪回首,本领还看今朝。刘硕坚信今天晚上的宴会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惊喜,想到这里,刘硕的心里便宽慰了许多。
江云的出现让刘硕又想起来还有一事要与父亲说,那便是买奴回府一事。
“爹爹,我还有一事要与你讲。”
“硕儿,在我面前有事就直说吧。”刘倾左手稳执茶杯,右手揭起茶盖,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那孩儿便说了。前不久,我在街市上买了十几个奴隶,并把他们带回了府里。您看如何?”刘硕不慌不忙地说着,虽耳边有他人窃窃私语,也有人惴惴不安,但他就只是望着高台上的父亲,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既是硕儿带回来的奴隶,我自是放心。”刘倾用茶盖轻轻拂去漂浮在水面的茶叶,不露声色地说, “但硕儿,你也要对他们知根知底,那才好管教啊。”
“我明白的。”刘硕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点了点头。江云也是听到了的,向刘硕笑了笑,随后就退了出去,背对众人时,面上却是凝重的神色。
刘硕似是感知到江云笑容之后的深意,但也只是模糊的感觉。女儿家的心思,他又怎能猜的透呢,只好随她去吧。
正厅内的众人闲谈了几时,晚宴就即将要开始了。
不多时,刘硕的义兄也终于来了。来人目秀眉清,雍雅俊美,可面上却有柔弱苍白之色,整个人也是坐在轮椅上,由下人慢推进来。那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正是刘行。
“兄长,你来了!”刘硕一看见刘行就从位子上站起来,而后走向刘行,换过轮椅的推手,慢慢移至饭桌前,“休息完后身子可有好些?”
“阿幼,不用担心,我自是好些了。这几个月来,你过得如何?”刘行眼中有星星点点的笑意,白而粉的薄唇弯起好看的弧度。
“那当然是好的,就是兄长与父亲不在,我觉着少了很多乐趣。现如今你们回来了,我是真心欢喜。”刘硕轻轻地松开推手,然后坐至刘行旁边的位子。
“那便好。”刘行侧头看着左边的幼弟,心里也添了几分喜悦。
“行儿,今晚可要多吃些,但酒可不能多喝啊。”刘倾早就笑着看了这兄弟俩好久了,此时才开口。
“是,王爷。”刘行微笑着回话。
“好。”刘倾点点头,随后又对众人说,“大家都快快坐下吧,宴会将要开始了。”
屋外弯月刚上梢枝,屋内家宴将要开席,月虽不圆,人却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