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违背我的理智,反抗我的本性,陪伴在你的身侧,将我所有的恶意,转变成那虚无的善,做一个和你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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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名蓝月,深蓝秘境第三千五百六十三代继承者以及现任人鱼族族长。
顺便说一句,深蓝秘境和龙界存在的时间差不多,所以,本族长的辈分,比那条龙还大不少呢。
(龙族好斗,人鱼生性淡漠,所以在位的时间会有些差别。)
深蓝秘境中没有陆地,只有海洋与天空。
最深最深的海底,属于我们人鱼一族。
哦,还有那些稀奇古怪的海妖。
我一直无法理解,他们是怎么有脸面敢自称是塞壬大人最嫡系的后裔的?
我那仁慈的父亲,还有温柔的母亲,总是告诫我,要对任何种族一视同仁,不可分高低贵贱。
我不是分高低贵贱,而是他们真的不值得我的信任。
我曾亲眼看见过一只丑陋的海妖虐杀了一只快要死去的海豚。
他剖开它的肚子,掏出它的孩子,让这位母亲在临死前亲眼见证了孩子的死亡。
那时我还太弱小,只能躲在礁石中藏匿,但我无法忘记它的眼神。
不甘,绝望,屈辱,憎恨。
弱肉强食,这是任何一个世界都通行的生存法则。
母亲说,我们无法改变这个世界的法则,但可以在不触及法则的情况下守护好我们爱的人。
但是首先,我需要拥有强大的实力。
除了灯笼鱼以及一些会发光的种群,幽深的海底,人鱼的国度是唯一拥有光亮的地方。
这都来自于最中间的那座塔,蕴藏着塞壬之力的深蓝玉珠就放置在塔的最高层。
在太阳与月亮都无法照耀的地方,它是唯一的光源,永远如月亮般温和的光亮,既不会刺痛我们的皮肤,也不会闪耀地睁不开眼。
但它可不像它表现出来的那样好脾气,若是有满怀恶意的人靠近,那等待他的定是必死的结局。
但若是怀有善意者,它也会赐予祝福。
那可真是太神奇了,不是吗?
传说中的始祖,深蓝秘境所有种群的信仰,伟大而又神秘的塞壬,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父亲与母亲无时无刻不在称赞他的仁慈,我可不这么认为。
我的父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深蓝史上最仁慈的一代君主与君后。
但若是有寻死的人想伤害我的母亲,那他也是宁可错杀也不愿放过一个。
曾经的每一任族长,无不是理性,淡漠,偏执。
事实上,这些品质一直存在于每一位人鱼的骨血里。
我们是来自深渊的种族。
拥有这样后裔的始祖,又怎么可能会是仁慈的人?
可是他的所作所为,却又如此符合一个好人的标准。
真是太奇怪了不是吗?
传说深蓝秘境是由塞壬大人一力开辟的秘境,所有水的种族皆有资格在这里生活,但这里并不是他的家。
没人知道伟大的塞壬来自哪里。
而今又沉睡在何处。
那样久远的年代,我找不到任何一本记载的典籍。
当我在夜晚浮出水面,靠在礁石上,仰望着那漫天的星空,我隐隐约约知道,我们并不是宇宙中唯一的种族。
这个宇宙有太多的秘密,我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了。
当然,这是太过自谦的说法。
我们唯一的弱点,便是我们不能脱离水而生存。
但生为塞壬大人的嫡系眷属与后裔,人鱼一族总是特殊一点的,我们会在成年之后拥有变换双腿的能力,只要熬过一段时间的痛楚,我们便能在陆地上行走。
说实话,这在海底,真是最没用的能力,鱼尾可比没有鳞片的双腿强健多了,塞壬大人为何要赋予我们这种能力?
人鱼王族内部流传着一个传说。
伟大的塞壬有一位心爱的人,为了能陪伴在她身边,他将自己的鱼尾分化成双腿,顶着行走在针尖的痛苦,跪在她的面前,祈求永恒的陪伴。
啧,真是没出息的家伙。
人鱼对于心爱的人,可是拥有极端到骨子里的偏执,我无法理解,为何我们的始祖甘愿付出一切,竟只是为了得到一个陪伴的资格?
这个传说一定是假的。
但若是真的呢?
人鱼的情感非常淡漠,我们会将毕生的爱意全都付诸于一人,即使是碧落黄泉,也绝不会放手。
举个例子,按照人类世界的说法,若是问我的父亲保大还是保小,好的,那么你们现在肯定已经看不见我了。
父亲有时看我的眼神很怪。
他问,蓝月,你想去看看秘境之外的世界吗?
当时我的第一感觉是,他真的好丧心病狂啊,连儿子的醋都吃,想把我赶走过二人世界?做梦!
但我还是点头了。
难得的,我拥有人鱼族鲜少拥有的品质,那就是求知欲。
父亲看了我很久,久到我以为他真的要把我打包送出去之后,他说,“小月,我的孩子,你会得偿所愿的,你是命定的那个人。”
我听不懂父亲的话,他总是瞒着我什么。
时间转瞬即逝,在我成年之前(人鱼成年一千七百岁),那座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的塔,有过一瞬间暗淡。
父亲什么都没有说,但我知道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所以才在我成年时便把族长之位传给了我,而自己却与母亲进入了那座塔,近万年。
我从没想过,他们出来的那一刻,是我见到他们的最后一面。
他们让我努力修炼,我便努力修炼,他们让我保护好深蓝的子民,我便拼尽全力保护他们。
可他们从未告诉我,他们要死了。
死亡吗?
对于人鱼来说,死亡其实很遥远,我们拥有得天独厚的寿命,与生俱来对水的绝对掌控,以及因淡漠的本性而对任何事物秉持的理性,这些都使我们在无尽岁月中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毁灭与绝望来的如此之快,那一刻,生命,似乎不值一提。
父亲与母亲,似乎早已准备好了一切。
那座塔的光辉从未如此耀眼,母亲说,将会有一位神,随着光出现,你要追随她,这是你的使命。
“孩子,我们爱你。”
她最后抱了我一下,就与父亲冲向了天空。
鲲鹏一族是第一道屏障,它们巨大的体型几乎完全遮蔽了天空,我只能不时看见两道蓝光在其中闪过,那是父亲与母亲。
毁灭之轮在慢慢靠近,一切都在变成虚无,怪物几乎无穷无尽,我看见天空降下血雨,海面被染成血色,有鲲鹏与怪物的尸体掉落。
我想冲过去,但是人鱼的战士拦住了我。
不能去!你是唯一的王!
你不能去,我们去。
只要撑到那位神来临,我们便有救了。
说完,他们便冲向了战场,我竟还看到了海妖一族的身影。
“这么惊讶做什么?”
海妖的领袖,下半身是巨大的章鱼触角,他说,“深蓝秘境,可不止是你们的家。”
“请帮我照顾好海妖一族的子民。”
他向我弯腰,低下他高贵的头颅,“吾王,一切便交于你了。”
之后,他便带着海妖最强的战士离开了。
此刻,我才明白,父亲与母亲说的话,强者保护弱者,弱者自强保护更弱者,这才是这个世界的永恒法则。
深蓝玉珠突然发出震动,冲向我,融入了我的身体。
我好像进入了一个人的记忆,有漫山遍野的红玫瑰,有雨滴落下,有一个人撑着伞站在花丛中,深蓝色的长发,深蓝色的眼睛,以及耳鳍,举手投足间便能让人感到窒息的威仪,海洋亦要屈服于他的麾下,他是天生的霸主。而这都让我确定了他的身份。
“塞壬大人?”
“是您吗?”
我向他祈求,“请您,救救您的后裔吧!”
“……”
我看着他,犹如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最终,他摇头,犹如聆听古老的梵音,却又蛊惑人心。
“我救不了你们。”
“即使是我全盛时期,也不能阻挡毁灭。”
我直起身子,“那我们,该怎么办?”
“等,”他突然绽露出一丝笑容,“她快来了。”
却又慢慢收了回去,言语中带着一丝愤怒,“她受伤了!有人伤了她!”
“竟然慢了一步,”他突然看着我,“你的父母,犯了个错误。”
“什么?”
“若这万年来,进入塔内的是你,我便能将所有的力量赠予你,也足够你在毁灭到来之前完全掌握,就算不能抵御毁灭,保护深蓝的子民,撑到她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但偏偏,他们心软了。”
“吾之力量,即使是诸神时期,亦少有人能及。”
“所以,”他突然看向我,眼中的情感是如此复杂,但只是一瞬间,便重新变得平淡。
他的眼睛,似乎只有在谈到她时,才会涌现出光彩。
“不要背弃她,不要欺瞒她,不要伤害她,跟随她,献出你所有的忠诚与信仰,即使是生命。这是我向你提出的诉求。”
“而作为报酬,你将获得我全部的力量。”
“为何,偏偏是我?”
我提出疑问,“明明我的父亲,比我更合适,他是最慈悲的君王。”
“慈悲?”他突然笑了出来,“我的后裔,在你心里,我竟是个慈悲的人吗?”
“……”
不,他不是。
我第一次如此痛恨我的敏感。
若不是早已知晓他的本性,至少我还能欺骗自己,我们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而不是,而不是,只是为了他们布下的一个局。
“你很聪明,”他看着我,微笑道,“是否接受这一场交易,由你决定。”
“……您真的在乎我们吗?”
“作为一个聪明人,不要问无关紧要的问题。”
“……”
我的叛逆在此刻到达顶峰,“如果我说不呢?”
“如果我拒绝,您要如何保护她呢?”
“哈,”他看着我,犹如在看一只蝼蚁,“我的后裔,知道吗?”
“你现在,可是在我的精神世界里,我若是想,直接抹杀你的意志,占据你的身体,或是把你变成我的傀儡,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
“所以,别做无谓的事,是,还是否,别再浪费我的时间。”
不对,一定还有其他东西,在约束他,他若是真的想,大可以不必那么多废话。
“您要是真那么做,恐怕那个人会生气的吧?”
我突然冷静下来,是啊,能让目空一切的塞壬在意的,也只有她了。
“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
“您爱上了她?不惜顶着行走在刀尖般的痛苦向她祈求一个陪伴的资格?”
我看向他的双腿,继续道,“您可真是,可悲啊。”
“……”
他似乎并没有生气,反而还微笑了起来,我又有点拿不准了,难道我猜错了?有情鱼终成眷属了?
“果然,她的预言从未出错,现在我才确定,你是真的有资格守在她身边的人。”
“不过你猜错了。”
他就那样站在那,神情飘渺,竟有种陌上公子世无双的感觉。
“我并不觉得可悲,我与她的情谊,比你想的深重的多。”
“并不逊于任何一种情爱。”
“……”我一时有些失语。
“她重情,也太心软,等你见到她,你便知晓了,她的死劫还没有结束,我希望你能守在她身边,帮我照顾好他。”
“这不是交易,是请求。”
“……”我还能说什么呢?伟大的塞壬都已经退步了不是吗?
我向他致以最高礼仪,“请您原谅,我的无礼。”
“无事。”
“既然已经答应了,那就好好接受我的力量吧。”
“我还有疑问。”
“说。”
“您,爱她吗?”
“……爱。”
“我爱她,她也爱我。”他这样说道,“但我们的爱,并非同一种。”
“什么意思?”
“你见到她时,便知晓了,”他递给我一串手链,“她可能会有些生气,帮我把这个带给她吧。”
“这是?”我看着手链上的图案,好吧,原谅他才疏学浅,认不出来。
“勿忘我,她会知道的。”
“您为何不送玫瑰?”
“……”他沉默了很久,我感受到一阵推力,再睁开眼,眼前是深蓝秘境的水族担忧的脸,时间似乎只过去一瞬,耳边还环绕着始祖塞壬的声音,“她不会收的……”
而我的手里,不知何时攥紧了那条手链。
“太上!太后!”
海面上的战场突然发出了一声声悲鸣,我抬头,看见父亲抱着母亲下坠到海里,鲜血浸染了大片海域。
我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接住了他们不断下沉的身体。
“父亲,母亲。”我从未哭过,人鱼的眼泪极其珍贵,但我不想忍了,“求您们,别丢下我一个人。”
而在我的身后,有一只怪物,冲破了战场的界线,它的爪牙离我一寸,却再未前进一步。
一把白色的剑,将它劈成了两半。
我躲过飞溅的血液,再抬起头时,便看到有一束白光冲破了遮天蔽日的阴霾,毁灭之轮,似乎停下了。
但还是有数不清的怪物冲出来,我看见她身后的羽翼挥洒光辉,有巨大的虚影出现,我无法直视,眼睛感到一阵刺痛。
“别看,”是塞壬大人的声音。
“您还在?”
“……我想再看她一眼。”
我不禁抽了抽嘴角,怪不得人鱼都是情种。
“她看到我了。”他的声音带了点愉悦。
“什么?”我努力睁开眼睛,这个时候失去视力,可是很危险的。
我睁开眼时,头顶上有一片暗影,我抬头,是一个有着金色骨翼的金发男子。
我们对望了一眼,他高贵冷艳地开口。
“看什么看?再看也比你帅。”
“……”
我无意与他争辩,只是看着我的父母。
他们已经没有了呼吸。
我问,“你们能救他们吗?”
“抱歉,不能,”他拍了拍我的肩,“若是他们的灵魂没有消散,还可以,但……他们用了不属于他们的力量。”
“……”
“这是代价。”
“……”
我擦掉了眼泪,带着我的父母回到海底,我让战士们守护好他们的身体,又回到了海面。
“你们,是谁?”
天空中巨大的虚影已经消失,我的眼睛跟随着她的身影,她降落在我面前。
我感受到一股极其温暖的气息,令我已经冰冷的心脏得到了一丝温度。
她说,“对不起,我们似乎来的太晚了。”
“你叫什么?”
“蓝月。”
“很适合你的名字,我可以叫你小月吗?”她问。
不知为何,我竟感到了一丝羞涩,“可以。”
“好,小月,你相信我吗?”她的声音很慎重,她在等待我的回答。
“我相信。”
“好,”她的眼神很温暖,看起来似乎很高兴,“我单名默,你可以随便怎么叫我,现在记得我说的话。”
“我会让帕跟你下海,他会带你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我,曦儿,Python还有阿朝会在上面封锁战场,为你们争取时间。”
“在你的子民们离开之后,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帮我,我还需要一个人帮我布阵,好吗?”
“好。”我点头。
“还有,”她的眼中是久别重逢的喜悦与极致的温柔,“阿琼,我很想你。”
说完,她就走了,独留不知所措的我和那个金发男子。
我带他潜入海底,还是忍不住问道,“阿琼是谁?”
他似乎有些无语,“默是对着你说的,你问我?”
“默?你们就这样直呼她的名讳?”
“不然呢?”他摇了摇他粗大的尾巴,煽动他的翅膀,速度更快了些。
“你好像有些不高兴?”我跟上他。
突然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哼!我就说怎么气息那么熟悉,原来是烬那个家伙的后裔。”
“塞壬大人?”此时我才反应过来,在识海中问道,“她说的阿琼,是您?”
“嗯,”虽然只是单音节,但我貌似听到了他高兴地摇尾巴的声音,“吾单名琼,意为美玉无瑕,她为我起的名。”
我面无表情,“哦。”
“我的后裔,我要离开了,”他突然提出告别,并慎重提出警告,“我感受到,她受了很重的伤,尽快掌握我的力量,好好守在她身边,你若敢有二心,必死无疑。”
“……恭送始祖。”
很好,要走了还得威胁我一下,不愧是塞壬大人,这真的很人鱼。
我目送子民们离开,父母的身体被我保存在冰棺之中,我不确定深蓝秘境是否还能存在,于是让他们一起带离了这里。
那个金发男子,或者称之为帕,在只剩我们两个人时,说道,“我也失去了很多人,但我保证,你们会拥有另一个家。”
“也是毁灭吗?”
“不是,”他摇头,“是死敌。”
他不愿再多说,“走吧,他们还在等我们。”
“哦。”我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在一天之内,我经历了人生之巨变,目睹父母的死亡,还见到了始祖,一条龙,一个血族,一只恶魔,还有一个稀奇古怪的婴儿,以及一位神。
真是奇妙的组合啊。
“话不多说,小月,”她飞到我面前,“站在你的位置,将力量注入这个阵法,我要转移深蓝秘境的位置。”
“毁灭之轮过处,一切皆是虚无,时间不够,只能转移。”
“这是阿琼开辟的空间,绝不能让它消失。”
“我保证,不会让你们无家可归。”
我点头, “好。”
从这一刻起,她便是我最信任的人。
最终法阵完成的那一刹,我看见头顶的毁灭之轮与无数想要冲破屏障的怪物消失了,再睁眼,是一片湛蓝的天空。
我的子民们在身边看着我,万幸,我们还活着。
“欢迎来到默居。”
“你们先搬到默居的海域居住,深蓝秘境需要时间净化和重整,不必担心,”她抓住我的手,带到他们面前,“把这里当成家吧,没有什么能再伤害你们。”
“默居,绝不会再发生悲剧。”
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找到她,将那条手链递给了她。
她似乎很无奈,又有些想笑,我看见她很珍重地把那条手链带上,似是想到了很久远的回忆。
“谢谢你,”她说,“阿琼脾气不太好,但其实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
我真心不敢苟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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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默居就是一个乌托邦,而乌托邦的诞生,本身便是悲剧。
顺便讲个笑话。
血祖:哇!这个娃娃好可怜,阿默快来救她。
龙神:其乐融融,我的后裔还不错。
塞壬:来啊,PK啊,看谁弄得死谁?
蓝月:就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