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无罪。
她是长在地狱里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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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名白曦,意为白色的太阳。
我亲爱的朋友,你们可曾见过血红色的大海?
暗红色的浪潮翻滚,深不可知的漩涡涌动着,搅拌着数不清的血肉骸骨,这是由鲜血凝成的海洋。
但对于血狱的血族来说,这片无疆血海,是他们的无上荣耀,是不可侵犯的神圣之地。
几乎永恒的岁月里,无数入侵者在此消亡,叛逆者沉入海底,守卫者,哦不,也许只能称之为阵前走卒,替死的……勇士,在此长眠。
在那血海之下,有一道深不见测的巨大裂缝,他们说,裂缝的另一端,便是恐怖至极的深渊地狱。
真是可笑!他们不就处在地狱之中吗?
在这片血色疆土之上,血族从来都是站在顶尖的生物,唯一具有高等智慧的种族。
可是谁能想到,这个巨大的血色王国,早已腐朽不堪,死守着曾经的荣耀,却再也不敢展开翅膀去战斗。
他们说,血族都是自私的,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
每当挂在天空的血月圆满之时,就会有数不清的怪物渡过血海,它们丑陋,嗜血,残忍,强大。
但它们也需要进食。
血海中腐朽的枯骨血肉可无法满足它们的食欲,唯一的食物,就是活生生的血族骨血。
越高等,就越强大;越强大,就越有吸引。
不能让它们上岸!杜绝一切威胁!
尸位素餐的血族贵族们极少见地达成一致,只要能安抚住那些怪物,低等血族的命几乎一文不值。
死的越多,他们越安全。
于是无用的罪俘有了归处,低能的贱民被送上刑场。
美名其曰,获得救赎。
我这个不祥的存在,也会获得救赎吗?
是的我亲爱的朋友,我也在这次献祭之中。
不要误会,我并不是低等血族,事实上,我并不觉得他们低等,他们拥有不输于任何种族的生存智慧。
有罪吗?也许是的,我的出生便是罪,我那苍白的皮肤,苍白的头发,睫毛,双唇,骨翼,都是罪,只要我还活着,我便永远背负罪孽。
多么丑陋的白色啊,看惯了艳丽的红色,谁还会喜欢如此虚无的白色呢?
所以他们叫我不祥的怪物。
而我称呼自己为,怪物中的怪物。
我的父皇,血族最尊贵的皇帝,独一无二的皇者,自我诞生之时,仅仅是看一眼,都觉得脏了他的眼睛。
真令人悲伤不是吗?
请不要伤心,我的朋友,这很正常,血族中可没有亲情。
对于幼崽的照顾也不过是为了种族的延续而已,事实上,不要祈求感情,只有力量会伴你一生。
除了我以外,每一个珍贵的血族幼崽都能得到很好的照顾,因为我们很难自然繁衍后代。
我像一个白色的幽灵,游荡在皇宫之中,寻找一线生机,一刻不敢停歇,他们说我是诅咒,是不祥,我的存在,即使是最小的幼崽,也怀抱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恨意与厌恶。
我只是想抱抱他,仅此而已。
没有人在乎我的存在,没有人觉得我具有威胁,我已习惯生活在虚无之中,如一个过客般,看着这血色帷幕落下,每一场戏剧,都充斥着弱肉强食的黑暗文明。
也因此,我掌握了许多秘密。
好像是受到了某种诅咒,被转化的低等血族越来越多,高等贵族却越来越稀缺,强大的战力早已所剩无几。
所以,对死亡的恐惧在蔓延,当人们发现吞噬同族能带给他们力量与寿命时,他们就变了。
血海中的怪物由此而来。
当然,小心点我亲爱的朋友,这是个隐藏至深的秘密。
我是唯一从血海中活着回来的人。
我看见与我同行的人们,被驱赶着,麻木地向前方飞行,他们毫无反抗之力。
一直飞到血海的尽头,海水倒灌之处,血狱的天空永远都是暗红色的,海天一色,我几乎分不清海与天的界限,唯一的光源,便是那永恒不落的血月。
或许还有低下头时,怪物血红的双眼。
他们在等待食物。
血月圆满之时,血族的力量都会增强,同样包括曾经身为血族的怪物。
而这些怪物,通常都是吞噬了无数同族,拥有高等血脉的贵族。
它们也已有了另一个名字,血喰。
我记得那一天,那是我唯一一次可以自由地展开翅膀飞翔,也许是对于将死之人的仁慈,我短暂地感受到了自由的滋味。
难道我就要这样死去了吗?我并不恐惧死亡,只是实在觉得不甘,我这充斥着恨意与不祥的一生,多么短暂,多么毫无意义。
我抬起头,悬空在海面上,我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月亮,血狱的传说中,暗红的天空是由血族的始祖用自己的血液混着神的鲜血,为血狱铸起的屏障,隔绝一切光和热。
我们本就生于黑暗。
而那高悬于天的血月,便是由始祖的身躯化成。
伟大的始祖啊,既然您能得到神的眷顾,是否也存有一点仁慈,为您可怜的后裔,寻一条生路呢?
我拼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在血月将要圆满之时,向着天空飞去,身后传来破空声。
不能,不能被他们抓到!我不该就这样死去!
我不顾一切地向上飞行,疾速的风让我感到了疼痛,越来越高的温度几乎烧得我干裂。
即使融化在这片天空,至少证明,我非傀儡,我的灵魂将是自由的。
在我将要力竭时,恍惚中,我好似听到了一声叹息。
好像是从月亮上发出来的。
“吾神,我将长眠,请让这个孩子代替我,陪伴在你身侧吧。”
“我忠诚的守护者,如你所愿,安睡吧,一切有我。”
“待你醒来,我想再喝一杯你调的酒。”
“好……”
是很苍老的声音,他在用最后的力气说着什么,“愿你永恒……”
当我睁开眼睛时,好像经历了一场大梦。
我见到了她。
好温暖的感觉,我竟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怜惜。
原来,也会有人怜惜我吗?
“你还好吗?”她笑着问,似乎是想安慰我,她伸手抱住了我。
“别怕,你已经安全了,以后我会护着你。”
从未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我几乎要流下泪来,可是血族没有眼泪。
是啊,我是属于黑暗的生灵,不祥的怪物,怎么能,怎么能弄脏了她呢?
我挣扎着脱离她的怀抱,我说,“我很脏,我是不祥的。”
她似乎愣了一下,明白了什么,看着我的眼神更加柔和。
她又一次抱住了我,“你不脏,你很漂亮。”
“可是他们说,我有罪,我生下来就有罪,我是不祥的存在。”
我的情绪几近失控,迫切地寻求一个答案。
她紧紧抱住我,一字一句说道,“不要相信他们的话,你要记住,没有任何生灵的诞生是有罪的,你无罪,你也并非不祥。”
“恰恰相反,”她捧着我的脸,为我抚平眉间的忧伤,“你真的很美,你是命运赐给我的礼物。”
“我也要送你一件礼物。”
她展开了羽翼,那样圣洁的白色,那时我才知道,原来白色,真的好美好美。
她送给了我一只羽翼,她说,“这样你就能在阳光下行走了。”
“谢谢您……”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漂亮,第一次收到礼物,第一次露出笑容,“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女孩子就要多笑笑,”她摸了摸我的头,“你叫什么呀?”
我低下头,声音极轻,“我没有名字。”但好在她听到了。
“那我为你取一个,好吗?”
我点头。
“白曦,意为白色的太阳,这个如何?”她小心翼翼地问,“你喜欢吗?”
“……”我从未像今天一样多愁善感,我扑到她的怀里,“喜欢!我很喜欢!”
我是白曦,白曦是我,我无罪,我并非不祥,我是美丽的,我是命运赐予的礼物,我是白色的太阳!
在我本该死去的这天,我遇到了我的神。
那段时光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她总是会给我足够的安全感,只要有她在,一切我都不必惧怕。
可是有一天,她很悲伤,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她,她流泪了,为了谁?
我已预感到了离别。
她说,她会接我回来。
她还说,如果她不在了,不要害怕,不用悲伤,她一直都在我身边。
为什么会不在?她不是神吗?比始祖还要强大的神。
说好的,要陪我长大的啊。
我回到了血狱。
我知道,我太弱了,我帮不了她,我必须变强。
她很怀念始祖时期的血狱,“你别听这个名字觉得有多恐怖,其实你始祖那时候还是个小娃娃,怕震慑不住外界的生物,才起了这样一个霸气的名字。”
“特别喜欢喝酒,也特别能喝,不给他他就闹腾,在地上撒泼打滚,谁见了谁绕道。给他喝吧每次又都会喝醉,喝醉了更闹腾,最喜欢的就是去塞壬那里游泳。”
“游着游着就睡着沉海底了,吓得塞壬还以为他死了,就赶紧把他捞出来,他身子小,塞壬就直接提起来甩,被吐了一脸的水,塞壬有很严重的洁癖,两人就结下梁子了。”
“只要你始祖一失踪,我们就知道他肯定在海底哪个地方了,后来大家就习惯了,就是好半天才能把他叫醒。”
“之后塞壬实在烦他,就引自己秘境里的海水给他辟了一片海,让他想游泳就在这游。”
“这就是血海的来源了。”
我静静地听着,身后倚着一只巨大的白色九尾狐。
“那个时候的血海,很清澈,你那始祖还从塞壬的海域偷偷拿了好多鱼种,塞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希望赶紧把他送走。”
她很自责,“若是我早点察觉……”
不要悲伤啊,何必自责呢?我们并未信仰您,您本就没有义务啊。
您是因为始祖而悲伤吗?没关系,我会把血狱变成您喜欢的样子,这样您回来了,一定会高兴的。
血族的年岁很长很长,只要足够强大,沧海桑田也不过转瞬,一直到我加冕成皇,裂缝聚合,血海重见清澈,我都没有等到她。
我是血族第一位非顺位的女皇,我已足够强大,我的手上也浸染了无数同族的鲜血。
她会不会生气?我有些害怕。
我决定不再等了,我必须去找她。
我并未觉得她会丢下我,她从不会丢下任何人。
她一定出事了。
我将血狱丢给了我最信任的属下,独自踏上了征途。
你的担心有些多余我的朋友,他们有我刻下的烙印,一举一动皆在掌握之中,只要有一丁点背叛的心思,便会立刻变成一具干尸,还是新鲜的呢。
我去了天域,却被隔绝在外,即使是她的翅膀也不能让我进入,它在示警,这不应该。
我跟着它的指引,重新踏上征途,我找了很久很久,我见过冰与烈焰缠绕的树藤,也见过日月同辉的天空,以及无处可归的亡灵。
最终,我找到了。
我看见一个老人和一位金发绅士,他们很强,还有一位如鬼怪般的人,这真不符合他的气质,他的心似乎已经死了,我认得他的眼睛,是天域之人特有的六芒星瞳孔,金色,最高等级,是王族。
“所来为何?”
“为吾神而来,她在何处?”
“……你来的很巧,”金发男子轻笑,似乎很高兴有人来到这里,“她快醒了。”
神的信徒汇聚于此,等待神的苏醒,为魔鬼,献上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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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只能活在回忆里∪・ω・∪
塞壬:……
血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