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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短篇)

他们说我yi yu了。

他们把一张检查结果拍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我看见那上面盖了一个鲜红刺眼的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专业术语,我看不懂,我只能理解写在最下面的一行潦草的字体:诊断为重度yi yu。

重度抑郁?我不懂。

“我们好吃好穿地养了你大半辈子,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我们!”面前这个自称为是我的母亲的女人流着泪戳我的额头。

“算了,他都失忆了。”女人旁边站着的是一个满面不屑的男人,我不记得他们,但他说他是我父亲。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我不喜欢他们。

终于,在一篇又一篇的长篇大论从他们嘴里滔滔不绝地念出,他们终于放弃折磨病床上的我,留下一句“我们明天再来看你”离开了。

终于走了。

我疲惫地缩进洁白的被子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并不算好闻,单身处于一片没有杂色的白色里,我的全身心都放松下来,我闭上了眼睛。在昏昏沉沉的睡眠里,我恍恍惚惚觉得似乎有人在抚摸我的脸。那是一双冰凉的手,但我并没有丝毫抗拒,反而,那双手让我觉得自己处在一个很空旷的空间,平静而冷淡。有那么几分钟,我知道我的大脑里只有一片空白。

一片空白。

忽然,我睁开双眼,就像被一个不可控的因素玩弄于股掌之间,痛苦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看到我的面前的确坐着一个少年,一身白衣,皮肤像是在漂白水里浸泡了几夜,就连头发都是银丝一般。

“你是谁……”强忍着来自心脏扭曲一样的苦涩,我轻轻地询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给了我一个冰凉的拥抱。

顿时,一种不明所以的情绪席卷了我的全身——苦涩,悲哀,失望,怨恨……冰冷的潮水翻涌着将我吞噬,巨大的波浪把我压进黑暗的海底。

“救救我……救救我好吗……”我终于忍受不住,在他的怀里呜咽着。

“我难受,我难受……为什么这么对我,这不公平,不公平啊!”眼泪汹涌着,浸湿他的外套。

他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把我拥进怀里,然后轻轻地摩挲着我的后背。越靠近他,我越能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但我就是像疯了一样渴望他的怀抱,就算那是痛苦的源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的眼泪渐渐止住。他的手轻轻地环住我的肩膀,我无力地把头枕在他的大腿上,眼睛通红。

“对不起,我忽然就……”我看着他肩膀上一片显眼的泪渍,很抱歉的解释。

“没事,不怪你。我的……”我知道他想说我的错,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把最后一个字咽下去。我不理解,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话说,你认识我?”我小心翼翼的询问。

“嗯。”他点了点头。不得不说,他的声音很动听,摄人心魄。

“那……那你能说说我是谁吗?我真的记不清楚了。”

“你吗……”他低头直视我的眼睛,浅浅思考后说道,“你叫沈域,今年23岁。是一个人气小说作家,专攻青春爱情文学,人气爆棚,代表作《仅此而已》。不过在20岁以后,你就渐渐淡出读者视野,甚至自杀过几次,不过都失败了。前段时间你的继父和继母带你做心理测试,才发现你患了重度抑郁。”

“继父继母?”我很疑惑,“那我的生父和生母呢?”

“车祸。”

我不再说话,就静静地望着他浅色的眸子。

“那你呢?你是谁?我们是好朋友吗?”

这回,他不说话了。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张口:“我叫沈郁,在你20岁那年和你成为朋友,我们现在……应该算是情侣关系。”

情侣关系吗?为什么我听见情侣这个词,眼泪几乎控制不住的要随心痛落下?

可能是看到我的泪水在眼眶里隐隐约约地打转,他俯下身在我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没事,忘了也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来。”

重来?

“好,我知道我是爱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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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的继父和继母并没有出现在医院。

一个胖墩墩的护士站在我身边,很不耐烦的用笔在记录单上划下几个字。

“人还是没来吗?”主治医生走过来,皱着眉头询问道。

“嗯”胖墩墩护士很气愤的向医生汇报,“真没见过这样的亲属。”

主治医生对她摇了摇头,向我走来:“今天有两个心理康复训练,你一会跟我走,懂吗?”

我轻轻握住沈郁的手,他笑着对我点点头。

“那我们现在开始?”我问道。

“嗯。”赵晗越,主治医生点点头。

她把我带到一个布置的很温馨的房间,沈郁轻轻拍拍我的肩膀说:“我就不早这里待着了,我去外面等着。”

我望向赵医生:“他可以留下吗?”

赵医生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略显惊讶向想我身边瞟了一眼,随后便含笑道:“当然可以。”

于是,沈郁便紧挨着我坐下。

“请喝茶。”赵医生从柜子里取出茶具,在我面前摆了两个茶杯。

“赵医生,您漏了一个。”

“哦,是啊。”赵医生回头向桌上又放了一个茶杯,随后倒入沏好的清茶。

“放松点,不用这么拘谨。”赵医生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温和地笑着,“你就把我当做朋友,和我聊聊你的想法。”

我局促地看向沈郁,他轻轻地把嘴附在我耳边:“放松点,别怕。”

于是,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向赵医生讲述我脑中总是尝尝闪现的片段或想法。时不时地,她也会插几句话,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只是附和。

我的讲述完毕后,我感觉到心里似乎有什么浓厚的东西缓缓散开了,漏出湛蓝天空的一角。沈郁一直坐在我的身边,他似乎在逐渐消失——这很奇怪,并且他很痛苦,微微地颤抖。他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一丝复杂的色彩,随后,他握住了我的手。

又是窒息的痛苦。

苦涩又把我掩埋,一大片黑暗的浓重色彩讲我推搡着挤压着,是我几乎无法呼吸。

“沈域?沈域!”赵医生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放松下来,放松!”

我几乎听不见她的声音,只能看见眼前似乎有什么压抑的记忆片段闪过。

“唔……”我的双手紧紧捂住头,那里面就像充满了滚烫的开水一样,几乎要把我杀死。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我醒来了。

我看到了房顶,墙壁,仪器,然后是沈郁。我在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情绪,但我能感受到他似乎感到抱歉。

护士说赵医生打过招呼了,说我是心理压力过重,让我先自己放松几天,尝试去大自然调节心理。

“大自然……”我无力地从床头拾起一个桃子,“沈郁,跟我去草原吧。”

他看向窗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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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找了一个司机,一路上畅通无阻,很快在路旁不见了高大灰暗的大楼,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生动的绿色。

“沈郁,看,是草原。”我的力气似乎已经离我而去,我蜷缩在沈郁怀里,有些兴奋。

“很美。”我听见了他语气里淡淡的忧伤。

司机听到我们的对话,通过后视镜向我看了一眼,眼神里闪烁的是浓厚的惊异和怀疑,但很快又继续向前开车。我猜他看到了我手上突兀的手环。

到了草原,和司机道谢后我就放肆地躺在草地上。沈郁在我旁边躺下,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嗅着草的鲜嫩的芳香和他身上很凉的清香,很甜。

“小域。”我听见他唤我。

“嗯?”

“假如有一天我走了,你会不会伤心?”

“……”

我没有说话,但是心里早已经堆积了一片浓重的恐惧。我离不开他,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他就是我的精神支柱。如果他离开了会发生什么呢?我无法想象,那是我不敢想象的情景。

“再躺会吧,挺暖和的。”他轻轻搂住我的腰,在我嘴角留下一吻。

我们在草原待了一周,像赵医生所说的,我正在变得平静。但是沈郁似乎不太好,他时常会发呆发愣,我看见他的白发里生出几丝浅绿。

我们回医院了。

“不错,恢复的还行。”赵医生向我打招呼。“可以进行心理治疗了。”

心理治疗还是像上次一样,心理治疗后我感到轻松了不少,整个人似乎都变得轻快,只是沈郁不知道去了哪里。

“您好,您看见一个男孩了吗,满头白发,差不多二十多岁……”

我在医院里询问了整整一个下午,可没有人见过他,就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样。失望的疑云在我心中迅速占领一片天地,我看见沈郁忽然走到我旁边。

“你去哪了?”

“……”

“我很害怕。”

“……”

“我怕你也要丢下我。”

“……”

我叹气。

“走,回病房,我们回去说。”

终于回到病房,那像是一条很长的路,几乎花费了我所有的力量。

“我得走了,沈域。”关上门,他清淡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们,分手吧。”

我双手颤抖的松开门把。

“我都知道了……可我爱你……不能留下么……”我低声哀求。

“不……不能,沈域。”我第一次听见他这样痛苦的声音,“我在只会让你痛苦,只能让你什处黑暗……沈域,你创造了我,我爱你,可你得继续生活……”

“凭什么!”我嘶哑地向他怒吼,眼泪几乎止不住地流逝,“所有人都抛弃了我,就连你也要抛弃我吗!”

病房陷入寂静

“沈郁!你出来!”我跪倒在地板上,“王八蛋,你出来啊!你踏马出来啊!”

我感受不到外界,我只知道沈郁,那个我创造出来的我爱的人离开了。我早就知道他就是我的抑郁,但那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爱我的人,唯一一个我爱的人。

“就连你也要抛弃我了啊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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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半年过去了。

大大小小的疗程还在继续,我开始还能时时感受到沈郁的影子,但后来,却是一丝身影都不再出现。

终于有一天,赵医生脸上挂着笑容祝福我:“恭喜,你明天就能出院了。”

出院?我回到病房,躺在床上呆呆地想,想的很杂,我的生活,我的过去,还有我消失的爱人。

把头深埋在膝盖里,我感觉到有人亲吻我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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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发布会

“恭喜沈域,这是回归后第一次和大家重逢,销量如此之高你心里有什么想法吗?”

我坐在椅子上,还是很羞涩:“啊这,确实是没什么想的诶……”

“好吧,那下面请回答诸多粉丝最期待的一个问题——沈域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吗?”

喜欢的人。我的心忽然抽搐了一下,熟悉的痛苦。但这次没人出现。

“沈郁吧。”

“呀~真自恋”

“嗯,对。”我笑了笑,“自恋,沈郁。”

我感受不到外界,我只知道沈郁,那个我创造出来的我爱的人离开了。我早就知道他就是我的yi yu,但那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爱我的人,唯一一个我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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