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小双目失明。母亲说是在娘胎里时没养好,而导致的。在她的世界里,只有一种颜色——暗无边际的黑。
不过,她妹妹告诉她说,黑色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颜色。因为,人的眼睛也是那般颜色。
三月后,冷晏清等的人未见回来。她只得另择良人。
她那个一无是处的爹,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在千里之外的别城中觅到一个金龟婿。
草草跟女儿说了出嫁之事外,便一直难见影踪。倒是他新娶回来的小媳妇殷勤得很,早早替她准备了嫁衣,堆满笑容地叮嘱着:“祁家是个大家,嫁过去了可别忘本儿!”
冷晏清双目空茫,抬头间却仿佛直视着人一样,“姨娘,祁家的聘礼足够您和爹过一生了吧?”
“是,那是。”这小姨娘尴尬地笑了声后,又道,“你看家中只剩小昙一个女儿,她早晚也是别家的人,我跟你爹打算添个儿子呢!”
“出去,你出去!这里是我家,你才是别家的人!”冷小昙抱拳站在门口双眼中满是不悦。
她与冷晏清是一胞所生,或许是当年母体营养不够的缘故,生下来后一个孩子比较健硕,另一个孩子格外纤弱、先天性的失明。
懂事之后母亲告诉她这些,她还愧疚了许久,也在心中发誓要照顾姐姐一生。两姐妹虽然长得极为相似,可她却高了自己姐姐整整半颗头,此际站在门口,几乎要遮住一框阳光。
她冷冷地盯着房中的小姨娘,也没动步,“你出去。”
小姨娘她一眼,不知为何,竟似有些畏她似的,低头挤了出去。
冷晏清坐在妆台那边无奈笑了声,“你这丫头,毕竟以后跟姨娘生活在一片屋檐下,也别太刁难她了。”她手中捏着一块喜帕,此际微微握紧,“还有,等凡哥哥回来了,你跟他说我已为人妇,不必再寻。”
冷小昙的一张笑脸霎时凝固,不悦地哼了声,“你就知道你的凡哥哥。”
婚日当天,并没有想象中的热闹。她爹说一切从简,就连接亲的队伍走的门都是偏门,仿佛真是卖女儿似的。家中也无人相送,一大早门口冷冷凄凄的。自小便不得父亲喜欢,他不来也是意料中的事,只是小昙......
这丫头从小到大只离开过她一回,那次还是替她去远方求药,虽然拿回来的名贵药材也并未治好她的眼睛。心情起落中,一顶红盖头罩上,她被带出了冷宅。送亲的路程着实有些远,几经颠簸,翌日才到的祁家。
这天黄昏的彩云烧得格外旺,如同在天际铺了十里红妆。她虽然看不见,但手背上能感觉到温温洋洋的光,就像是柳绵轻拂。她爱每一个晨昏。
盖头的对面,牵住她的那只手有些灼热,开口间亦是满腔灼灼情意,“阿蘅,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在嫁来之前,听父亲说过:“祁家公子早年丧妻,他想找一个跟他妻子长得相像的人。你过去,只要老老实实做你的替代品就是了,他叫你如何你便如何。”
那从此,她便是阿蘅。
晚上,祁家笙歌曳漫,灯火飘摇。她坐在婚房中,静静地抚摸着手上的银镯子,半晌忽然叹息一声。那边的宴席正闹得欢的时候,房门被推开,她心头一紧,下意识地起身唤了声:“夫君。”
然而没人回答她,只闻又一声,房门被关了。来人脚步极轻,但她听力过人,近身的时候才察觉来人身上的味道很熟悉,是淡淡药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