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院的红豆也因不适宜京都的气候,而逐渐枯萎……
寇旋摇摇晃晃的身姿,在下人触手不及的片刻,跌进了雪堆里。
那白雪猝不及防被寇旋的衣摆一扫,露出萧条的一片荒芜.….…
“咳咳……”寇旋的手帕还来不及捂住嘴角,那一抹猩红惊了一片白雪。
“王爷,王爷,你怎么了?"
王凤雪一进入院落的时候,便看见寇旋吐血的样子,心急地上前扶着。寇旋淡定地随着王凤雪站了起来,帕子轻轻拭去嘴角的血渍,摆了摆手,“没事。”
回头望了一眼这院落,寇旋率先走了出去。
“王爷,听说姐姐自请下堂?"
“怎么?她让你来当说客的?"寇旋微微停下脚步,语调有些阴冷。
“不是,是…”
“不是帮她?那是什么?为了自己?她
离开王府,是不是正好如你的意,你就可以成为贤王妃?”寇旋的话,充满了讽刺痛了王凤雪的心。王凤雪踉跄着退后了一步,终究咬了咬牙狠心喊道,“是!我就是想赶她走!那么我就是正妃!王爷可是忘了,这个贤王妃的位置,本来就是我的,是她的出现,抢了我的位置!"
那一年,王家小姐的准贤王妃头衔,落入了一个江南商女头上,王凤雪成了全京都的笑话,可那又怎样,哪怕只是以妾的身份,她也要站在他的身边。
寇旋一人自顾往书房走去,大雪又飘落下来。久久才听见寇旋的余音。
“那就还给你。"休书:早年奉旨,娶李氏为妻,岂知其过门之后,多年无所出,正合七出之罪,立此休书,听凭改嫁,并无异言。
请旨:府中侧妃王氏,系尚书大人之女,贤良淑德甚得吾心,特请旨册王氏为正妃,望圣上准许。
正院。
音乔看着自己手里的休书,终于一颗心落了下来。
真好,死了也不会是寇家的鬼,没人可以拦着自己了,终于可以去见董郎了。
“董郎.....”那一年,自己年幼无知,出府玩耍迷了路,全府中的下人都去找寻,最后还是管家儿子董郎找到了自己,自此两人成了玩伴。
董郎喜欢习武,却为了功名不得不选择习文,那一篇篇古文背读甚是辛苦,连自己都能更快地熟记,而董郎只能更加苦读。
还记得那一日,阳光明媚,自己着了一件水粉色的罗裙,却发现找不到一件朱钗来衬裙子而烦恼,最后索性不戴朱钗。董郎看见自己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说要送自己一个朱钗,却是带自己去了偏院,那里种满了红豆,董郎摘下几颗红豆,手巧地为自己做了一支红色朱钗。
那红色朱钗,自己喜欢极了。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很久之后,在董郎的书里看到这一首诗的时候,才明白自己心中的异样是如何。
“董郎,是你来接我了吗?"
音乔笑着闭上了眼睛,锦绣在一旁捂着嘴巴不敢哭出声,她怕打扰主子走错路。李家老爷望着空荡荡的院门口,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的悲伤难过也是掩饰不了的。
音乔终于脱离了寇家的宗谱,变成了自由之身,李家老爷也向寇旋告罪,带着音乔的棺材准备离开京都。
寇旋没有怪罪任何人,派人互送,也没有说什么,只盯着那棺材再没了动静。
一行人只得离开。许久,寇旋盯着棺材离开的方向,都无言沉默,下人上前呼唤几声,寇旋才微微回神。
却猝不及防地一口血喷涌而出,再唤太医已经是迟了。
太医对着王凤雪摇了摇头,“王爷不行了。"
“不是只是风寒吗?”
“娘娘不知,王爷是肺痨,只是王爷不让说。"
肺痨?难怪会吐血,难怪会放她离开,难怪.....“阿乔,阿乔,我是旋哥哥啊,下次见面不要忘了。"
寇旋捏紧手中的荷包,一遍一遍地喊着音乔,直到没了力气.….…
看到那个荷包,王凤雪知道,那里面不是香料,只是一颗红豆,一颗已经干瘪的红豆。
“王爷,王爷,你不能睡。”王凤雪摇了摇寇旋的手臂,得不到回应,颤抖的手伸向寇旋的鼻下,已经没了气息。
惊吓过度的王凤雪跪了下去,“王爷没了。”顿时哭声一片。下人细心地想起,约摸着时间,那位刚好出城。
第一次见到寇旋的时候,王凤雪不过八岁。
那时候的寇旋还不是贤王,别人都叫他三皇子,或者贱人的儿子。
那时的三皇子的母妃,毒害德妃入了狱,三皇子便成了没人疼的孩子。
所有人都远离三皇子,可是王凤雪只是随父进宫玩耍,自是不知道情况。一个不慎,王凤雪落入荷花池,深秋的池水凉得入骨,王凤雪害怕地哭了起来,路过的寇旋皱了皱眉头,还是下水救了她。
赶来的下人,给寇旋行礼,却在寇旋走远后不屑地咒骂,这一切都被王凤雪看在眼里。
自此,王凤雪便慢慢知晓了寇旋的消息,从被嫌弃的三皇子到贤王,他用了十年,才让母妃沉冤得雪。
十年,他的苦,只有她知道;
十年,她让父亲与皇上为她和他订下婚约;
十年,她看见他对另一个女子温柔;
十年,她等不到十里红妆;
十年,哪怕以妾的身份,她也选择站在他的身边。
谁不是谁的心上人?谁不是谁的那个情不自禁?谁不是谁的那个不可或缺……
全京都的人都知道,贤王妃被休,不知所踪;贤王爷肺痨突然离世;侧王妃被扶正,却在贤王爷出殡之日,选择自我了断而陪葬.....
只一眼就一生,只一心再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