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梅雨季,夜雨倾城,落花逐水的朱墙内,传出了皇后病重的消息
阴森湿冷的牢房内,囚衣乱发的女子倚在墙角,雨丝从小窗外飘进来,很快沾湿了她的鬓发,狱卒来回看了好几遍,终于是看见了那女子为何要坐在那样的地方
从哪个窗口处可以看到窗外湿润的泥土和那灰蒙蒙的天
这样的鬼天气,应是没人会来探监的吧,刚冒出这个念头,一阵清晰的脚步从台阶上传来
明黄色的身影缓缓步入牢房,季铭站在那个阶下囚面前,带着些许漫不经心道“太傅呆在这也有三年了,不知可习惯否?”
那人透过粘在脸上的发丝看着季铭良久“习惯与否,干卿何事?”
“因为朕现下还有一桩事情想要来求求太傅啊”说是求人,听他傲慢的语气那人眼神稍稍变了一变,嘴角扬起谁人都没发现的笑意
“三月初,皇后身染重病,御医说是中了一种无解之毒,为今之计就是以血还血,方能保皇后一命”
“皇后中毒快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朕下令让太医院逐个排查能给皇后换血之人有哪些,后来经过御医两天一夜的排查终是找到一人,而且还是一名死囚,用她的命换皇后的命在合适不过,那人,就是你,这个解释,太傅可满意?”季铭低下头看着依旧倚靠在窗外的那人
这那算是求人啊,这明明就是一条赐死的旨意,她还只能跪下谢恩
为人臣子一日就得听主君一日差遣,如今主君要臣死,哪有不接旨的道理
季铭在那人耳边轻声道“朕就知道,太傅对于朕的要求不管多无理,太傅多不愿,太傅还是会应下”
谁说相遇就是缘,缘也分正缘,孽缘,可惜我命不好遇到的是孽缘
譬如说奉天七年,也就是新帝元年,先帝不顾众人反对,强行从大理寺狱中提走了一名女囚,幽禁于重重深宫长达数月;又譬如说,六岁的太子季铭在油尽灯枯的先帝榻前,第一次见到了舒子珊。
那时舒子珊瘦削得像西窗下的剪影,唯有一双眸子静得生寒,她身上淡淡的气息,在燃着龙涎香的幽室内盘旋不去,季铭打了个寒战,心想这闻起来,怎么有点像是·……血?
也就是在那一年,先帝因病崩殂,临终前一道莫名其妙的旨意,说舒氏幼女舒子珊孤直节义,擢为太子太傅兼翰林院讲官,并封其为托孤顾命之臣。
这道圣旨引起朝廷大哗,其中大司马王崇首当其冲,质疑太子以后是否便要长于深宫妇人之手。可是先帝贴身大太监刘喜却十分坚持,连带着一伙只知道墨守成规的腐儒,两党在朝堂上吵了三天三夜,最后各退一步,舒子珊依然是季铭的太傅,只是朝野上另选了以大司马为首的七名老臣,组成了顾命大臣。
寻常人家的孩子,六岁还是懵懂天真的年纪。可季铭六岁就登上了那个高处不胜寒的绝顶,所有人都站在丹握之下,冷眼望着这个乳臭未干的新帝。唯有舒子珊镇定自若地拉着季铭的手,将他一步步引到龙椅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