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漆黑的眼睛像一汪深潭,仿佛能让人溺在其中。顾轻语心中泛起一阵暖意,连那相牵的手都觉得温热了许多,她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想不想入朝为官?”
这话语转变得太突然,程景寒微微诧异了一下,而后低笑道:“朝堂的日子太拘谨了,我倒更喜欢策马观花。”
顾轻语心中一紧,她敛下眼睫,又道:“我喜欢一个男子,可那男子并不喜欢我,若我让他陪在我的身边,你说,他会不会怪罪我?”
程景寒笑了笑,道:“不会的,你是圣上最疼爱的长公主,这天下都是你的,你做任何事,都不会有人怪罪你。”
闻言,顾轻语轻笑开来,离开晋阳的想法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顾轻语回到宫中,便直接去了御书房。
景帝向来疼爱她,没多久,程景寒便进宫做了她的伴读。
那一年,她十七岁,程景寒十九岁。
虽说是伴读,但以程景寒的才学,已不必再学些什么,他不过是在景帝抽查顾轻语功课时陪在她身侧彻夜温书。
夫子教的是治国之策,顾轻语学得敷衍,程景寒便一字一字听得仔细,待夫子走后,再念给她听。
她不爱听,便缠着他让他给她念《诗经》,让他讲一些皇宫外的故事。
每当说到那些江湖侠义之事,他眼中的欢喜像是要溢出来。
她问他:“你将来想要做什么?”
程景寒抬头看向远方,黑如点漆的眼睛里尽是向往:“我想执剑走过九州河山。”
她垂下眼眸,紧了紧手指。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不会想陪在她身边。
程景寒收回视线,看向她,温声道:“公主呢?”
“我?”她看着手中的《治国策》,还有桌子上的《资治通鉴》很久之后才哑声道,“我不知道。”
她没有告诉他,她很想跟着他一起,去看江湖的刀光剑影,去看西梁的大好河山。可她的父皇一直想让她继承皇位,虽然她一直拒绝,但她是公主,怎能轻易离开晋阳。更重要的是,她并不知道,他想不想带着她。
大抵是她脸上的苦涩太过明显,他低笑一声,轻轻牵起她的手,将一个香囊放在她的手中:“我见过那么多人,公主是我见过最干净的姑娘,公主一定会得到想要的一切。”
程景寒一直在宫中陪了顾轻语两年。
两年里,她坐在案前听他念书,跟着他去晋阳城看花灯,看他在树下舞剑,一袭青衫,温雅如春华。
可景帝的身体却越发不好,虽刚过不惑,但两鬓早已斑白。直到隆冬,他突然咯血,昏睡不醒。
御医查出他体内有慢性毒药断肠草,唯有漠北戈壁上的神女花可解。
顾轻语听到后,带了百十禁兵直奔漠北。
漠北遍地是沙漠,她费尽心机找到神女花,却与禁兵走失。
狂风卷着飞沙,沙石在她脸上划出一道道细小的伤口。没有了水和粮食,她的嘴角苍白干裂,每走一步,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到最后,她支撑不住,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