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宁永远不会相信,他为这件事竟已筹备这样久。早年边关征战,暗下与匈奴达成协议,有朝一日入主皇城愿割十五城为谢礼。在此以外南北两督与他私交甚好,他具有一切易主的兵力,欠缺的是一个合理并且顺当的名义。
青宁瞬间明白他跟自己合作的原因。
萧慎回头,与她目光相撞便对她笑:“你有后悔的权利。”
她冷笑:“那我也失去了活下去的余地。”
“不,”他否认,“你会活下去。青宁,我愿意拱手奉上我的性命,为你提供一次活下去的契机。”
“你就是这样跟姐姐承诺的吗?”她微仰首,自上而下俯视他,最让萧慎不快的高人一等,但此刻他目光温柔:“你确实不该相信,因为从前,我也不信”
军队在春末的一个傍晚拥入皇城,以萧慎为首,马蹄阵阵,喊杀连天。大军逼近城下,堵住皇城所有进出口,城中禁卫的抵抗只是做了下样子,很快便投降,城门大开,兵士蜂拥入皇城。
青政出殿,走向献祭的高台,晚风猎猎,吹涨她宽大衣袍,如一只大鸟展开它青色的翼。四面楚歌的情况下女帝脸上毫无惊慌失措的神情,垂眸看他,如看一个仵逆的下人。
萧慎眼睛微眯,他很熟悉这个表情,青宁曾用这种眼光看过自己。
他尽力抹去这个不祥的联想,思索下一步行动时,随行的暗卫双腿一夹马腹,疾行到他身侧,压低声音道:“将军,城外有大批将士守着,不是我们的人”
萧慎一凛,如有预感抬头看去,祭台之上有一人从那对青色的翼后踱步走出,是个女子。这个女子下颌依旧微扬,表情淡漠,但她垂目看自己时却有萧慎最熟悉不过的鄙夷,她斥骂自己是条狗时的鄙夷。
他无法辨别肌肤和血液哪一个率先冷去,在那一瞬,他只听到躯体碎裂的声音。
勤王的士兵如潮水军队入城中,这也代表萧慎安插在城外待命的士兵已被制伏。他并无过分的反抗,他也没有命他的下属做亡命挣扎,他下马,由他率领的士兵先后放下武器,一列人马持械将他围在中央。这个举兵造反的男人态度从容一如当年受女帝眷顾,风头正盛,他的举止没有一个失败者的仓皇和痛苦,只有一丝遗憾,当他望向青宁。
人马自动分开两列,他一错不错地盯着她走到自己面前:“天底下最不可能杀许冲的人,就是青政。”
萧慎微笑:“当然。与其相信一个外人,不如相信一个恨她的姐姐。”
“姐姐不是恨我,”她终于开口透露一些他不知道的事实,“她只是害怕。”
萧慎面有惊疑。
“幼时,有塞外高僧为我们算命,他预测了所有姐妹们的命运,并在之后数年——验证。他曾说国朝的将来,会为我所乱。”
“萧慎,你是个不安分的男人。当我遇见你时,我才理解姐姐的恐惧。”青宁的眼中第一次有了仇恨,而非鄙夷,“所以我想,杀许冲试图挑拨我跟青政关系的人,是你。”
“什么时候知道的?”他知道自己不必问,只是此情此景,他好奇。
“就在刚刚。”
他眼中瞬息万变,青宁冷笑:“许冲死的那天我进宫见过青政,她否认,她随时可以杀了我,根本不必要遮掩什么,所以我开始怀疑你。青政不得不信,当你把心思动到许冲大姐身上,逼我跟她反目时。”
关于萧慎的处决被定在该年冬天,行刑的前一天,青宁破天荒来看他最后一面。他外衣尽无,只着一件白色单衣席地而坐,听到声音抬眸朝她看去。青宁从明亮处走入他所在的暗无天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