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嫔退下,满座嫔妃照旧把酒言欢,宫中佳节照旧歌舞升平。
皓月当空,湖上波光粼粼。有三五宫裳乐伎坐于湖上扁舟之中,或素手抚琴,或朱唇启笛。笛声顺着和煦的微风飘来,细长有如山泉溪水,醇和好似玉露琼浆,丝丝绵绵宛若缠萦的轻烟柔波,在耳畔萦绕不绝。
湖边彩灯画带,悉数投影在微凉如绸的湖水中,让人仿似身处灿灿星河之中。身侧又有温柔妃嫔在侧,这样玄凌很快从对纯元皇后的思念中回过神来。
宫宴一直到快到亥时末刻才散,玄凌示意皇后先回,他要先送陵容回宫。
一回曦月殿,陵容就催促“皇上快去陪皇后娘娘吧!”
结果玄凌反而坐了下来:"今日锦嫔一舞,让朕想起你的月下之舞。那晚月色虽不如今晚这般明亮,但你的倩影却更加的风姿绰约,飘然若仙。"
陵容姝一怔,不由笑道:“臣妾已经不记得当日跳的是什么。”但她可以肯定并非惊鸿舞,未想玄凌竟还能记在心上。
“酒熟微红生眼尾。半额龙香,冉冉飘衣袂。”玄凌脑海里出现的陵容当日醉酒之态——那才是‘酒熟微红生眼尾’的天然之色。
所以他忍不住先送陵容回来,“你放心,朕必不会叫你无限柔情,分付西流水。”
陵容却并无多大波动,因为她知道锦嫔太急切了,反而姿态不够好看。其实她哪怕不懂怎么吸引应对玄凌,只需要安静乖巧等着皇后去推动,说不定玄凌在宴会时就已经心疼她长守空闺,孤灯寂寞了。
玄凌见陵容如同新月般的笑颜,却没有丝毫温度。但若说她是冷淡,偏偏那眼波流转,又觉得她眉目绚然,是在含羞顾盼着他。
陵容察觉腰身被玄凌扣紧几分,眼底闪过一丝惊疑,正抬眼窥去,就被玄凌捧住了脸颊,之后一个带着几分狠意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她略微挣扎,玄凌的吸、允,咬啃,带着急切的索取……
最终她气喘嘻嘻的靠在玄凌的怀里,强撑着确定完屋中并无不妥的香气,她更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这般失态,眼底甚至染上了几许惊惧,手不由自主的护在了小腹上,轻声道:“皇上,臣妾还怀着身子呢!”
玄凌舔了舔陵容唇上被他咬出的血痕,听到一声轻呼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目光中带着幽幽的暗色:"蛾眉玉白,好目曼泽,时睩睩然视,精光腾驰,惊惑人心也!容儿确实有乱朕心神的本事。"
陵容被他瞧的口干舌燥,目光迷离道:"皇上这是在夸臣妾呢,还是在骂臣妾呢?"
话一出口便是调情撩人的腔调,这让玄凌眼神倏然明亮,如被燃上了火焰的蜡烛:"自然是夸你呢,无需害怕什么,这万里山河都是朕的,难道还护不住一个你吗?”但话一出口他脑海中复现出一抹绝代风华的身影,他确实没有护住她。
乖巧的把小脸贴在玄凌的胸口上,听着他有些紊乱的心跳声,陵容口中却道:“臣妾从来怕的都不是皇上护不住臣妾,而是,您不想在护着臣妾了。”话音轻落,她仰起了春色还未褪去的小脸,呢喃道:“臣妾能依靠的只有皇上一人,若是有朝一日皇上厌弃了臣妾,便直接赐臣妾一尺白绫一了百了,免得让臣妾熬死在这宫中。”
“又胡言乱语了,你这般可如何安心养胎,朕怎么会厌弃了你?你若再这般胡思乱想,朕定要罚你了。”复杂的情绪也在俊容上一闪而过,玄凌温声道:“就算你真的有年老色衰的那一日,你肚子里这个小家伙也该长大了,谁又敢怠慢了你去?"
因着玄凌的话,陵容轻蹙的眉目舒展开来,满目依赖看着他,柔柔的开口道:“可孩子不管多大都是要听您这个父皇的啊,您今日对大殿下那般严厉,臣妾看着都替孩子害怕!”
"我们的孩子朕自然是怎样都喜欢的,不过寻常百姓家都是严父慈母,更何况是皇家?"玄凌随后道:"而且也并非是朕对予漓严厉,而是他太调皮贪玩了些。自他开蒙朕给他安排的都是最好的师傅教导,原也该成才的早才是,结果他连《论语》都背不好。朕同他一般大的时候早就已经四书五经全部熟背。"
陵容心说怎么能这样比呢?玄凌非嫡非长,先帝又偏爱舒贵妃所出的玄清,他自然是要多努力才能出头。而予漓不仅是长子,再怎么不得玄凌的心意也是这么多年独一无二的一个皇子。
不过说到底还是玄凌性格冷漠,他资质不是几个兄弟中最聪慧的本就有几分心结,皇长子资质平庸就更不合他心意,他有些不满不好对年幼儿子苛责,便冲悫妃去了。而悫妃也笼络不住他,没有母亲的转圜,父子关系就更容易不好了。
"臣妾瞧着皇后对大殿下十分用心呢,皇上和皇后娘娘好好教以后定然会好的。"陵容尽量真诚的说道,不过她是知道的,皇后管长子极严但他直到长大功课都是隔三差五要被玄凌训斥的,见了玄凌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玄凌闻言淡淡一笑,类似安慰的话他已经听了许多年,如今他也只盼着妃嫔能有人早日为他诞下聪慧的皇子。
直到玄凌离去,陵容才松了一口气,她真心说道快走吧,若他中秋佳节若真留在这里,明日她妖妃的罪名就会被落实的死死的。她吃了盏燕窝,如常去睡觉。
而这边玄凌转回皇后宫里,见皇后卸了妆容,露出疲倦而略微苍白的面容,想起她费心替他安排的心意,不免也觉得心疼:“皇后,这些日子你太劳累了,不但要料理节庆之事,太后,予漓,惜贵嫔都需要你多照拂。其实一些宫务你忙不过来,也可以多交给敬妃帮着料理的。"
皇后对于玄凌难得的体贴只是强笑道:"臣妾忙的过来,何况敬妃在很多事情没有经验,臣妾总要多看着才放心。"她露出苦笑"再则太后一直病着久不见好,总是要有人专门主持祈福事宜,佛祖才能看到心诚。"
玄凌垂目,半晌后才道:"皇后辛苦一天,早些休息吧!"
皇后保住了宫权,松了一口气。但心中却存着担忧,今日是敬妃,那来日安氏生产过后是不是也要来分一份?
明黄色的帷帐落下,今日颇为劳累的帝后,各自歇下。玄凌很快就安稳睡去,皇后却因为存了心事不能安眠。清楚的听到玄凌夜半的呓语:"宛宛,容儿!"
她握紧手掌,指甲在手心膈得生疼,待除了华妃,安陵容,甄嬛这两个贱人也绝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