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凌再次踏进存菊堂的时候也有几分唏嘘,见到眉庄躲开了他的手也不以为意。想着在禁足时受了百般的委屈,难免有伤感之语,故而宽慰道:"朕瞧着你的气色好多了,不如出去走走罢。外头时气倒好,空气也新鲜。"
眉庄只是淡淡说道:"我也懒得去外头,这里清清静静的好。"
玄凌闻言倒是有些尴尬,也带了几分歉意说道:"之前的事是朕不好,让眉儿受委屈了。"
"皇上是天子,天子怎会有错?"
看着眉庄冷漠疏离的神色,这样的冷淡玄凌并不喜欢,脑海中忽然一张清婉灵秀的面容,如粉荷露垂,如杏花烟润,如开在烟雨朦胧中一朵芝兰袅袅婷婷。总是带着几分的清疏,结着几分仇怨,让他觉得凄婉又惆怅。
但她的淡雅幽远确是惹人怜惜的,也是他能够的着的。不同于纯元缥缈出尘,可念不可及。他能将这位如清风明月一般女子揽入怀中,细心呵护情丝纠缠。她的柔美温婉,连他心间的浮躁也尽数可以熨去了。
他已经无心再在存菊堂坐下去:"数月不见,你似乎变了许多。朕知道你委屈,但朕又何尝不是有许多的万不得已。什么时候你想通了,朕再来看你。"
眉庄看着玄凌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落泪。低声说道:确实一切都变了,您已经不是我心中祈盼的良人了。慕容世兰忽然陷害我,可皇上的所作所为却让我心寒。
玄凌到曦月堂的时候没有让人通报,陵容看到他进来扶着素言的手起身,浅浅施了一礼,“皇上来了。"她试探问道:"皇上去看过沈容华了?"
玄凌“嗯”了一声,随后又道:“她似乎为先前朕错怪她的事耿耿于怀,朕留在那里也是无趣便过来看看你。”
陵容眉梢有淡淡的无法掩饰的一抹清愁,然而在玄凌面前,她的清愁亦像是含笑,只道:“皇上再给沈容华一些时间调整接受吧,总要两厢情愿才好。"
玄凌神色欢悦,搂了她在怀中道:"是啊,情投意合才是最好的。"他的视线被她头上的步摇吸引,拿手指拨弄着那半指长的六角宫灯钗:"以白玉为骨架镶以绢纱,倒是做的精巧,每一面都是盛放姿态不同的牡丹花还真是有趣!"
"臣妾先前没注意上面画的是牡丹。"陵容从头上取下,递给素言:"快去收起来吧,今后别让我再这样粗心了。"
玄凌接过来却是径直的插在了陵容的侧蝶髻上,撇嘴道:“不过是几朵牡丹图案,哪里用的着这样小心,又不是什么用不得东西。"
陵容谦和一笑,轻声细语:"皇后娘娘宫中的牡丹开的好,邀请一众姐妹前去赏花。臣妾是怕到时候疏忽了带了这跟步摇过去就不好了。皇上特许臣妾佩戴步摇已是格外施宠,但臣妾也不能太过招摇僭越了。"
玄凌听她婉声解释,只觉声音如枝头啼莺婉转,瞬时扫除了在存菊堂留下的晦暗。见她弱态含娇,秋波自流,不觉道:“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容儿在怀也能解朕心中的⽆限恨。"
陵容微微漾起的笑容缥缈不定,更有着诡异难言的阴柔之美:"皇上最近总赐臣妾泉露池浴,林太医说臣妾身体里寒气祛除的很快,可以准备为皇上孕育子嗣了,成与不成只看天意了。"
玄凌抬一抬她的下巴,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坏笑,“朕也觉得你的身子比之前丰盈一些。”他想一想,“既然林益明擅长调理身子,那今后便让他继续侍奉你脉息吧。”
陵容扭着身子低声微笑,“皇上又在打什么戏弄臣妾的坏主意。”
玄凌的唇一点一点沿着她的脸颊滑落至锁骨:“容儿随着朕的心意而改变,纤秾合度,闺房情趣更胜从前了……”
窗外的石榴花开在层层叠叠茂密的绿叶中;有的欲破蓓蕾、有的破蕾初绽、有的怒放出艳阳似火的花瓣,舒展出奔放与灿烂的殷红,袒露着静静的婀娜,充满了强烈的生命感。
凤仪宫庭院之中多种花木,因着时气暖和,牡丹芍药争奇斗妍,开了满院的花团锦簇。尤其是那牡丹,开得团团簇簇,如锦似绣,多是"姚黄"、"魏紫"、"二乔"之类的名品。
众人陪着皇后在廊庑下赏花,春暖花开,鸟语花香,众嫔妃软语娇俏,莺莺沥沥说得极是欢快。
杜良娣有孕自然风头大盛,非旁人可及。自然,人人都明白矜贵的是她的肚子,不少人都觉得她日后母凭子贵,前途便是不可限量。
陵容自然是知道今日有场风波的,自然离得众人都远远的,只在一旁静静看着一盆开的正好的赵粉,硕大的花盘慵慵如春睡的美人,重重叠叠的花瓣薄如轻盈绢绡,一瓣一瓣簇拥着,极尽瑰丽怒放之姿。
慕容贵嫔忽然笑道:"安婕妤看牡丹看的如此专注,是也和皇后一般喜欢牡丹吗?"
陵容淡淡道:"臣妾只是不想辜负皇后娘娘的一番美意罢了。牡丹雍容华贵自然是极好的,但各花入各眼,臣妾还是更喜欢夹竹桃。"
"安婕妤另有偏爱的花,怪不得离的格外远呢。"皇后过来掐了那朵牡丹信手把手中别在衣襟上,"本宫喜欢牡丹是因为她是花中之王。"
慕容贵嫔听了冷冷一笑:"原来安婕妤也更喜欢开的艳丽的花,这牡丹花开得倒好,只是粉红一色终究是次色,登不得大雅之堂。还不若芍药,虽非花王却是嫣红夺目,才是大方的正色呢。"
慕容贵嫔此语一出,众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又不好说什么。此时她头上正是一朵开得正盛的嫣红芍药压鬓,愈发衬的她容色艳丽,娇波流盼。
皇后衣襟上却是粉色花朵,尊卑颠倒,一时间鸦雀无声,没有人再敢随意说话。
皇后正尴尬,甄嬛忽然道:"贵嫔姐姐的袖口上绣着淡黄色的花朵,看着倒像是这姚黄牡丹呢。”
众人都不免看去,欣贵嫔道:"花瓣形状圆润,果然是牡丹不是芍药呢!"
皇后已经释然微笑:"妹妹若喜欢姚黄,本宫赏你两盆便是吧。"
慕容贵嫔忍着怒气道:“臣妾这身衣裳是内务府昨日刚送来的,臣妾看着红色的衣裳配松黄的花,但也不俗气,所以才穿上了,并未留意是什么花。臣妾这就回宫换了,不劳皇后费心了。"
她强忍怒气,施了一礼转身要走,不料走得太急,颈中一串珍珠项链在花枝上一勾,"哗啦"散了开来,如急雨落了满地。
其身后曹婕妤"哎呀"一声方才知觉了转过身来,正巧踏到起来为她让路的杜良娣的裙裾,杜良娣站立不稳,脚下一滑正好踩上那些散落的珍珠,直直地滑了出去,口中没命的失声尖叫起来。
冯淑仪一迭声喊:"还不快去扶!"忙忙地有机灵的内监扶住,自己却被撞的不轻。
眼看皇嗣无恙,幸好避过一劫,皇后似乎松了一口气,抚着心口道:"阿弥陀佛!幸好杜良娣没有事。"
话还未说完,忽然悫妃厉声一叫,手中的松子尖声嘶叫着远远扑了出去,众人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已见松子直直地扑向杜良娣方向。
那狸猫平日养得极高大肥壮,所以去势既凌厉力道又大,狰狞之态竟无人敢去拦截。本来珍珠散落满地,早有几个嫔妃滑了跌倒,庭院中哭泣叫唤声不断,乱成一团,内监宫女们搀了这个又扶那个,不知要怎么样才好。
松子窜出的突然,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连杜良媛自己也是吓呆了,唯有甄嬛跌向前去,直冲着杜良娣的肚子,幸好她反应极快,身子一挣,斜斜地歪了过去,"砰"地一下重重落在地上,松子在她脸颊划过,杜良娣也压在她的手臂上。
陵容心中叹息,哪怕没有她提醒气味会对猫狗有强烈刺激,皇后也将松子调教的十分的好。不管慕容世兰得意还是失意,她都能将其利用的彻底。